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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二(1 / 2)

竹叶垂下许多参差的影子, 借着微光,费马拇指推开竹筒盖,抖出一段油纸卷, 费马冷嘲地笑了一声,食中二指从油纸卷内拈出几页信纸。

他同手下对了一眼。

手下按了一下费马的手腕:“头儿,你可想好了?”

“看看不打紧。”费马不以为然。

手下:“这可是云都赤大人选定的继承人, 说不得将来整个谍报网络,都要落在他的手里,您何必刺探他的情报, 照我说,还是烧了的好。”

“看过再烧, 别拦我了,我心里有数。”费马道,“我不想和白霜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李维昌不是个好货,眼下这个小的像是个好人。无论好坏, 我总得保着你们这几个跟着我的弟兄不死。白霜带的两个, 都死了, 他自己也埋骨他乡,你说值不值?”

手下不再阻拦。

烛光只照出费马方正的下巴,他的脸长,鼻梁高耸, 眼神锐利,唯独两道眉毛, 压得太低, 倒显得眼睛不那么出色。

他一面看, 下颌线便绷得越紧,看完朝手下的方向递了递。

“我不看。”手下说。

费马便在灯上把纸卷点着,火几乎烧到他的手指,燃透的黑灰落在地上,在火苗舔上手指的一瞬间,费马松了手,眼神示意手下去把窗户推开。穿堂一阵猛烈的风,将室内烧过纸的气味霎时吹散尽了。

“这竹筒?”手下在手上把玩了两下竹筒子。

“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就是。”费马拿起竹筒看了看,室内光线阴暗,看上去就是一截普普通通的竹子,他随手按在桌上,以食指轻推,竹筒便滚到手下的面前,手下拿起来收了,起身出去,也不问他纸卷里的内容。

费马躺到榻上,不洗澡不换衣服,他已十分习惯枕着一身风尘汗味入睡,若要他彻底洗得干干净净,一身皂角味儿,他还睡不着了。

康里布达啜一口奶茶,放下碗,揣起手。

“要么掉在芦苇荡里了,要么,谁怂恿的郑四上岸,就是这人趁乱搭手的时候,把他身上的竹筒拿走了。”康里布达沉吟道,“旁人没这胆子,估计是那个叫费马的,他不如张隋安分。”

“你也这么觉得?”沈书道,“如果是他,事情就简单多了。他是李维昌的手下,也称我一声少主,应该是知道我身份的人,就算知道我们将来要回应天府,也没什么打紧。不过事情不能这么结了,明日我会让人挨个搜查此行所有人的房间和行李。”

“搜不到了。”康里布达摇头。

“不为搜出东西,吓唬他一下,真要是搜出来什么,就恩威并施,把这人收了。”沈书见过暗门不少人,发现越是往上走,如穆玄苍、洪修这等人,想的都是如何在这乱世里站队,择一明主辅佐,自然,他们也在想怎么养活手底下这一大帮子人,而越往下走,像是李维昌这等人,多半还揣着另一个想法,就是趁乱敛财,自己的活路要紧。毕竟有一身本事,卖给谁不是卖?要是赌对了,一朝封侯拜相,便是给朝廷做个义兵元帅,好处也多过于混迹江湖。因此这些人多半心似浮萍,给以好处,敲打一番,都还可用。

“你说这些话,倒像是狼王的徒弟了。”康里布达道。

沈书眉毛一动。

“没准你真可以接他的位子。”康里布达一手扶额,“不过你这武艺……”

“我在练!”沈书不服气地叫道。

“跟你哥在床上切磋武艺吗?那你练得可勤着了。”康里布达笑着揶揄他。

沈书的脸皮也算练出来了,自从康里布达和高荣珪回来,俩人嘴皮上的功夫愈发师出同门,沈书心里难免嘀咕,怎么纪逐鸢跟自己也同床共枕这么久,一点也没学聪明点。

不过沈书扪心自问,拳脚骑射上的功夫他确实有些懈怠,便让康里布达指点着,从后日起,鸡叫时分起床,练完一套掌一套拳才吃早饭,去太尉府里办差。

下午放学回来沈书也打算骑马出城,去看看自家的地,便叫小厮先在田边空地上扎起一圈篱笆,辟出一片空地,扎几个靶子练射箭。

次日沈书把饭吃了,让郑四再回忆一遍,他下船上马时,确实有人搀扶。

“当时大家着急赶路,谁要是落在后面,都会去搭把手,到底是谁来扶的,小人实在想不起来。”郑四声音一顿,不确定地问,“少爷觉得竹筒是被人趁乱摸走了?”

沈书从茶碗里抬起眼,看郑四,并未答话。

郑四愣神低头想了一会,面上的皮肉发麻,双眉一时紧蹙,一时又舒展开,右手成拳,砸在左手掌心里,猛然抬头:“那就去搜,将所有人的房间细细搜查一遍,就怕是已经过了一夜,东西被人扔了。”

“还不止,你们回来的路上,总有人要去茅厕,总有有人离队的时候。”

“没有,少爷,我们骑上了马和骡子,路途不远,路上一次也不曾停下来歇过脚。”郑四肯定地说,“除非在找到马之前,机会是有,但要找到有亮的地方看信,还是在天亮找着马之前,那时所有人都在一起,人不多,很难完全不被身边的人留意到。”

“那我下令叫人搜查。”沈书唤了人进来,先让人将这趟随郑四出行的人全都叫过来。

“费马,你点一下,由你来分派。那口箱子是郑四的,郑四来分。”沈书早让周戌五备下两箱钱货,除了银子,亦有铜钱,还有些杂乱无章的器物,摆设装饰有,金银首饰也有,甚至还有两把从官军战死的士兵身上缴来的蒙古短刀。

康里布达抱剑站在院中,并不踏足任何一间房。

少顷,手下一个接一个出来,各自表示一无所获。

康里布达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绕过木棚,走到后面竹林,不断有鸟叫声传入耳中,他耳朵上金环一动,康里布达缩回脚,低头朝地上看。

只见一根竹筒不断朝前滚动,他走前两步,被他无意中踢到而滚动的竹筒安静地停在一堆叶子当中。

康里布达走进来时,费马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快速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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