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凡人所重视的金石珠玉、万贯钱财,对于修仙者来说,实际意义是不大的。
明州七宗作为越国的实际掌控者,虽然对越国皇室谈不上生杀予夺,从心所欲,但也几乎称得上是予取予求,尽兴随心。
中低阶修仙者之所以不会妄加施暴于皇室,仅仅是出于对他们传承血统的忌讳。
除宗门以外,各州郡县的修仙家族,对于所在区域也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并且权势远远高于官府,只不过修士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凡尘俗务上,因此朝廷还有着存在的意义。
皇室,往往是由元婴老祖、金丹真人,他们没有修炼天赋的后代血裔所组成的,但高阶修仙者的寿命太过漫长了,他们一次闭关,可能凡间一两代人过去了,感情自然不可能浓烈得起来。
因此,即便是出现农民反叛军攻毁国家,屠戮皇室之事,也未必会有人管,因为一个几百年的王朝,皇室在血缘上都与第一代的高阶修仙者相隔十几代人了,联系已近乎于无。
作为一名修仙者,张天载绝对谈不上富裕,但作为一名凡人的话,张天载即便谈不上富可敌国,也绝对属于大富豪。
因此他那建立在青庐山下的羽衣观修建得极为精致,许多地方,直接就是以作为凡间货币的铜,来进行建造的,自然雷击都不会有所损毁,只会涤荡洗除铜殿的污秽。
在羽衣观的主殿内,摆放着数樽黄铜香炉,散放着浓烈却不令人烦腻的熏香,烟云萦绕间,坐着几名白须老道。
仅仅只是从外形上来看,这些脚踏云烟,身披道服的老道,随便哪一位都比张氏家族的那些长老们,看起来更像是修仙者,然而双方的实际力量差距却是,随便哪一位张家长老伸出一根手指,都可以将他们在场所有人轻易横扫。
这个世界有着切实存在的修仙大道,那么道法典籍自然盛行,民间也多有谈玄论道之士,附庸于风雅,附庸于力量。
道殿里正在论道,张烈就在一考究而奢华的道殿外静心听闻着,里面是那群练气修为不过二三层的老道在谈论《道德》、《南华》、《清净》、《玉皇》等等道家经典名篇。
但是就连张烈都不敢说,里面的人所论之道就一定是错的,因为那些是给仙人阅读的经典,对于还在凡间挣扎的修仙者来说,象征意义远远大于指导意义、实际意义,当然,初学启蒙的时候还是要读的,正所谓大而化之,道心道念的修为高,这早已被证实是的确有利于修行的。
道殿当中,不仅仅是有那些练气二三层的老道而已,还有几名或男或女的年轻人,或者服侍他们,或者低头伏案奋笔疾书,将他们所言之道、所论之理都迅速地记录。
虽然,他们这是在纯粹的“论虚”。
修仙讲的是实证,讲的是“灵气与气血精元如何混融”、“气机在运转某某玄关窍穴之时,如何收力九转,聚集破关”之类,而殿中老道们所言的,却是“怎样修到仙人之境”或修功德、或吞丹服气、或寻仙缘,诸如此类。
这并不是学术性质的,在张烈看来,单纯是一群有钱老年人的茶话会,开心就行。
在他们的眼中,修仙便该是如此的:羽衣金冠,熏香清茶,还有长相俊美好看的少男少女,服侍左右,大家论道谈玄,共言长生迷梦。
但在张烈眼中,即便是凡间的黑帮火拼,都比他们这个状态更接近于修仙者。
那么,什么是修仙?
一群拥有天赋,并且肯付出决绝努力的人,赌上自身追逐那至高权柄,绝争一线!
掌握至为强大力量,或者规则,或者天数,或者坚不可摧的身躯,或者无穷无尽的法力,这才是修仙。
《封神演义》当中,石矶娘娘苦修万年,徒弟被人无缘无故杀了,上门只是想讨个说法,又被人杀了。
这就叫绝争一线,有你无我。
道殿当中的那些老道,则是完全沉醉于自己心之幻影中不知归处。道殿之外真正的修仙者,则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修仙,便是一门掌握力量,变得强大、乃至无限强大的法门,掌握了这一点核心,无论信仰的科学、宗教、还是金钱,都可以修仙,每修炼掉一点点缺陷,今日比昨日更加强大,这就是修仙。
至于眼下这种富贵修炼,只要轻松自如,云气飘飘,白衣拂动,然后就成仙了,这种成仙却是从古至今都来未有过。
黄昏时分,暗夜及近,一群老道们聊得尽兴了,一个接一个乘着牛车下山去了。
他们大多是山下族城当中的富贵老人,千金一掷的那么烧着,勉强养出练气一二层修为,可能还掌握着一两门唬人的戏法。
在这其中张烈的爷爷张天载,绝对是其中的NO1了,毕竟老爷子当年真的修仙过,他还能分得清楚自己是在玩。
“烈儿,是你回来了?”
伴随着道殿内的一声轻唤,张烈略有些诧异地移步入屋,只见殿中主座之上,坐着一位道骨仙风的老者。
“爷爷,您是怎么看破孙儿形藏的?”
“哈哈,若不是你回来了,家主给我找得那二十三房小妾,早就过来折磨我这把老骨头了,都想要我再留个一儿半女的,也不想想老夫我都多大岁数了。”
“……”对于此事,张烈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因为若是真的把那二十三房小妾都赶走了,第一个翻脸的也许是眼前这老爷子。
“烈儿,过来,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闻言,张烈走过去,在老人家的面前,跪于膝侧。
“哈哈哈哈,好好好,有你之后,看谁敢再说我张天载一脉代代窝囊。烈儿,你离家出走的那年才十二岁啊!”捧着孙儿的脸庞,犹如捧着绝世珍宝。张天载一方面是开心,因为孙儿的出类拔萃而感到老怀大慰,另一方面看着此时此刻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孙子,心中却又百感交集、复杂莫名难言。
因为他知道,张烈一步步走到这一天,到底有多么的难。
“对了,对了。”摸着孙子的脸,又是笑又是哭了一会,然后老人站立起来,来到道殿内的一隐蔽角落处,他翻出一本薄薄的书册,然后将之递给张烈。
“对你而言应该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但也算是爷爷的半生心血,烈儿你前程远大,我能够留给你的也只有这个了。”
“大道论典·张天载……”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原来爷爷你建这羽衣观是为了这个。的确,集合一些具有才学之人,取其思想精华汇成经典,的确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角度解析仙道,这册大道论典我会细细研读的,于众生思考中汲取有用的修炼资粮。”
其实,张烈有着自己的性情缺陷,因为他生性有些高傲,是英雄史观、天才史观者,他认为大多数人对于历史之发展是没有意义的,天才与普通人的差距太过于巨大,群体的意义仅仅只在于不断扩充基数,以此诞生出那些英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