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朔听了,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种自己在欺负小朋友的错觉。
不,并不是错觉,自己就是在欺负小朋友。
于是就见那白衣少年脸上一红,忙站了起来,把闪瞎人眼的宝剑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朝青衣人露出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快请坐吧!”说完,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尖儿,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见猎心喜,多有失礼了。”
青衣人——杨意怜从小接受严苛的训练,早已养成宠辱不惊的心性,且他本性平和,其实并不爱和人争个高下,因此转眼间心态就恢复了平静,也不推辞,便大方落座。
直到此时,瑟瑟发抖的店小二才慢慢张大了嘴巴,愣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不打了?”
苏朔转过头朝他招了招手,点了几个小菜,这才笑容满面地对着杨意怜拱了拱手道:“兄台武艺高强,性子又难得的爽快,实在对我胃口!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杨意怜不动声色,可心中对这少年高手也是十分好奇,闻言便将笠帽抬起,露出真容,微微一笑道:“过奖了,在下杨意。”
“噢,你叫……”白衣少年兴致勃勃的表情随着他掀开笠帽的动作慢慢起了变化,最后傻眼道:“你、你叫什么来着?”
杨意怜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平静而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叫杨意。”
少年本来因为感兴趣而前倾的身体微微后仰,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是个女的?”
杨意怜叹了口气,并不动怒,只是觉得有点意料之中的麻烦。
他之所以带着帽檐宽大的笠帽遮住容貌,也正是为了避免这点麻烦。
血缘使然,他越长越像他的母亲印无双,虽然神态并不像印无双那样天然一股媚意,可眉眼妍丽之处,总要被人错认成女人。
苏朔望着他的脸,虽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惊讶,可冲击之下,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有几分吃惊。
怪不得这人不得不遮住容貌出行,他长得实在太美,也太特殊了。
与中原美人不同,他皮肤白皙,乌发朱唇,可能因为母亲那边的血缘关系,略显出一点高鼻深目的西域特色,瞳孔的颜色也并不是纯粹的黑色,反而染着一点深邃的墨绿,犹如某种名贵的宝石。
他容貌极盛,雌雄莫辩,却不显柔弱,反而美得太有侵略性,甚至有几分妖孽之感,叫人不敢长久注视。
杨意怜注视着苏朔,神色认真地纠正:“我不是女人。”
白衣少年回过神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可目光坦然,眸色清正,既不纠缠痴迷,也没有躲避之意,只是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以貌取人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剑术也那么厉害,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交你这个朋友的。”
杨意怜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还是坚持道:“我真的不是女人。”
少年听罢有些尴尬,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那……那你说你叫杨意,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那个意吗?”
春风得意马蹄疾?
杨意怜不由失笑,只觉得这句诗,实在无法和自己的名字联系起来。
不过看了看对面少年天真腼腆,不谙世事的模样,杨意怜没有多做反驳,点了点头问:“你呢?”
见杨意怜没有追究自己的口误,白衣少年便又重新高兴起来,神采奕奕地回答他:“我叫苏朔,就是每月初一的那个朔。”
杨意怜听了有些羡慕。
苏朔,新月初晨,阳气始生,这一定是个满怀着父母期待的名字。
杨意怜的养父母不识字,只给他起过一个小名,时隔太久,他连那小名也记不清了。
至于生母给的这个名字,不说也罢。
他没有把那点惆怅表现出来,少年自然也便没有察觉,依旧兴高采烈地给他倒酒,然后举起酒杯道:“杨兄,相逢即是有缘,我敬你一杯!”
杨意怜有意与他结交,自然都依着他来,举杯与他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喝了杯酒,还没聊上两句,那个被苏朔忘到脑后的青衣随侍终于拎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苏朔看了看包袱里的东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东西放到一边,便挥了挥手让随侍坐下,然后就无视了他,继续眉飞色舞地和杨意怜聊起刚才的剑招。
杨意怜也极有眼色,见状并不多问,顺着他的兴头只谈剑术。两人见解相合,意气相投,不由相谈甚欢。酒过三巡之后,杨意怜依旧肤白如雪,神色清明,苏朔的两颊却已经浮起一点红晕,看上去有些不胜酒力。
汗,这身体不太能喝啊。
苏朔正打算放弃喝酒,另起话头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极为悦耳的少女呼声。
“你、你放开我!”
“哟!小娘子还挺烈呀!爷喜欢!”
“莺儿,莺儿啊!求求几位爷放过我家孙女儿吧,老朽给您跪下了!”
“爷爷——呜呜——”
苏朔神色深沉地放下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