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天还很冷。高三的课很早就开了,同学们穿着羽绒服在凉飕飕的课室里上英语自习课。
明明是深度近视,他却坐在倒数第二排。可以说这些年来,他几乎就没有看清楚过黑板,一切都靠听力、推理和空间想象力以及过人的记忆力。反而因祸得福,他利用这种方式学习到的知识,往往事半功倍。无须像其他人那样做大量的笔记和习题,课后所花的时间也不多,因此,他才有多余的精力做家务和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
但今天他有些心不在焉,微长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他的双眼,纹丝不动的唇线似乎压抑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将手表伸到眼前,看清楚了时间,快九点了。
他将书本胡乱地塞入背包里,挎在一边肩膀上,走向了讲台。
“老师,我肚子有点疼,能不能请个假?”
英语老师看到他捂着肚子的手,指关节通红,便关切地说:“那你回家吧,不行就去校医室开点药。”
“好的,谢谢老师。”
“多穿点衣服。”
“好……”
他虚弱地离开教室,到了外面,立刻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
室外的风很凛冽,他用了不到十分钟跑回自家所在的小区,躲在居民楼后面,冻得鼻尖通红,天生的苍白肤色与色泽温润的唇相得益彰,正是青春年少无限好的年龄。他将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一双眼睛于发丝间隙里透出来的,是聪慧的冷光。
或许实在是太冷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香烟,已被折得有些变形,随便掰了掰,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燃,塞进嘴里。
“呼——”
不久,一辆车徐徐地从拐角那边出现,隔着远远的绿化带,直接开了过去。
车绕了音乐喷泉半圈,来到三号楼下面,缓缓地倒退入了车库。
男人从车上下来,他有些矮胖,怀着一个啤酒肚,头发抹得油光水滑的。他将后门打开,牵下来一个7、8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背着小背包,打量着四周,有些忐忑地跟随他进入豪华的客厅。
趁着男人进更衣室的空档里,隐藏在角落里的高三少年悄悄地钻进了地下室,并在楼梯转角处侧耳倾听。
客厅里开始播放少儿动画片,熊熊乐园一片欢腾,隐约听到浴室里传来淋浴声。
少年听着声音,辨别出那老男人从浴室里出来了,没多久就开始逗小朋友玩,眼中不免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他走下楼梯,摸黑穿过乱七八糟的杂物来到自己的小天地,将书包卸下藏进衣柜里。
继而回到门口,打算寻找更好的角度。
方一听到老男人故作哄人的娇媚声,少年就泛起了一阵阵恶心,卡在喉咙里想吐吐不出来。他将录音笔的功能调到最佳,但这个距离太远,恐怕效果不太好。
该死,他们怎么不进房间?那个位置太麻烦了……少年正在想办法,就听到老男人说:“宝贝,我们到下面去。”
“去哪里?”
“地下室。”
少年脑袋都要炸了,他来不及多想就跑到了杂物堆后面,脚下有些碎瓷块,一动就发出轻微的声响,觉得这里实在是不保险,一狠心钻进了自己的床底下。
一个人再变态,总不至于跑到床底下去玩。
“我怕黑。”是小男孩的声音。
“有叔叔在,叔叔会保护你的!”老男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还一边说,“宝贝,叫爸爸!”
“你不是我爸爸。”
老男人为了让小孩叫爸爸,花了一番功夫。又以探险为由,将他拉入了地下室的深处。
少年握着录音笔的手一直在颤抖,是愤怒的颤抖。他曾经千百次想象那老男人的恶,却从未想过,他会选择在地下室里发泄他的兽性!
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坍塌下去……少年在床底下忍受着前所未有的屈辱。
这个家里,有价值几万元的豪华大床,有高端智能的取暖设备,还有舒适奢华的羊绒地毯。他为什么要选在阴冷黑暗的地下室呢?还在儿子睡过的破床上!
少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还是立刻报警吧?
不行,现在不能报警!至少,不能是自己去报警,但谁会帮助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