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傻鹅子与小套娃（完）
气氛瞬间凝固。
一时间, 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窗外倾盆雨声。
“……我……”
布兰登刚吐出一个字，手背突然一暖。他惊喜又诧异地看向身侧，看到了南希勾起的唇角。
不仅如此, 少女还用指甲在他指节上挠了挠。
布兰登顿时就坐不住了。
他紧绷着脸, 不肯将自己隐秘的心思暴露在外人面前。
他也学着南希的样子，轻轻挣脱，又与她十指相扣, 感受着少女手心独有的温暖与细腻。
“警长, 我有线索要提供。”南希突然开口。
“今天中午, 我看到了凯瑟琳，而且……”南希看了一眼瞬间望向这边的凯瑟琳的母亲, 深吸一口气, “我大概能猜到绑架她的人是谁。”
对面的女人瞬间站起身，双目通红望过来。
她浑身颤抖，嘴唇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不停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满脸全是恳求。
“你有线索？”警长愣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盯了布兰登一眼, 讶异自己的判断失误。
一愣之后，他迅速掏出记事本——小本本早就被雨水打湿，他连翻好几页，才找到一块能写字的干燥纸页。
“请你说详细些。”
“那我就先说结论，凯瑟琳的失踪和布兰登没有关系，我希望整件事情结束之后, 警长你能就你刚才的态度, 向布兰登道歉。”
事关凯瑟琳的安危, 南希只是简单提了一句, 就把中午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甚至包括她对变态狂身份的猜测。
她叙述前半段时，黑人警长还记录的相当流畅，可当南希说出嫌疑犯名字时，警长眼睛蓦地瞪大，手中水笔也停顿下来。
“汉克医生？”他重复一遍，一侧眉毛挑得老高。
桌对面的两位母亲也互相对视一眼，就算是凯瑟琳的母亲，也略有诧异地哽咽说道：“南希……你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是……汉克医生呢？”
小镇很小，汉克医生凭借精湛医术和帅气外表，早就成了众多女性口中津津有味的谈资，几乎小镇上大部分人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
突然被告知，这样的明星医生竟然是个喜欢骚扰未成年少女的变.态.狂？简直令人难以接受。
警长放下笔纸，目光在南希和布兰登脸上来回逡巡。
在看到两人紧握的手时，眼神锐利起来。
身上气势比刚才更甚，他语气严肃：
“南希小姐，尽管你还是个未成年人，但我必须警告你，阻挠警方办案，故意提供虚假线索作伪证，会给你的人生留下污点。”
布兰登能够接受自己受到怀疑猜忌，却舍不得南希被苛责一句。
他不能让南希背上“骗子”的罪名，下意识就要挣开两人相扣的手，急惶惶辩解：“南希没有说谎，我们有……”
话还没说完，手却被用力攥紧。
回过头，只看到少女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漆黑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赞同。
“时间紧迫，警长你自己判断吧。是愿意继续在这里干坐着浪费时间，还是去汉克医生那里搜查线索，都由你决定。”
南希拽着布兰登起身，语气微凉。
“你们慢慢想，我和布兰登有些话要说，先不奉陪了。”
这只是一个通知，并不给人任何反驳机会。
走到厨房门口，又探回半个身子：
“友情提示，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离开厨房，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她送给众人一个甜甜微笑，拉着布兰登上楼。
布兰登盯着两人紧握的手沉默着，直到南希反锁卧室大门，才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长，你有证据？他怀疑我不要紧，但我不想你受牵连。那份视频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他咬了咬嘴唇，从南希手中挣开，拿着笔记本就要往外冲。
可刚一动身，南希就挡在门口。
少女紧紧抵住门，双手展开，不准他过去。
“我们还挺心有灵犀的。”
南希的话令人费解，布兰登迷茫片刻，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自己果然是个外星笨蛋。对地球人类语言认知浅薄。
他呆呆站在原地，任由南希抽走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不给他们视频，是因为……我也想保护你。”
南希声音轻柔，却仿佛盖过窗外雷电轰鸣，笔直穿透人心。
“视频上的确记录了汉克医生和凯瑟琳造访的画面，但是却没有你的。”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将整个房间照成惨白色。屋内电压似乎不稳，橘色灯光又开始忽明忽灭。
“如果警长问起，你要怎么解释？曝光自己的超能力？”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布兰登？为了凯瑟琳，将自己的能力正式展露人前，或许会面对非议，或许会再度被人恐惧排斥，布兰登，你确定要走上这条艰难的路，成为一个英雄吗？”
布兰登怔怔看着她。
少女俏丽容颜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下，透着一股温柔而神圣的美。
就像是夜晚在河道边盛放的待宵草。
任何狂风急雨都不过是她的幕布，不能吹倒她，只能将她衬托的更加美丽。
当初在农场里，父亲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那时的他踟躇犹豫，没有回答。
可现在……他已经有了选择。
“是的，我确定。”
他点点头，语气坚定。
“但不是为了凯瑟琳，是为了你。”
只敢在窗外偷偷赠送幸福的神秘骑士，和现实中自卑内向的布兰登，在这一刻终于合二为一！
那些总是在他心口不一时才会出现的大白鹅们也渐渐化作一片片羽毛，一颗颗光点，萦绕在他周围。
沙漠般贫瘠的心中铺满绿洲。
金色花瓣延伸至地的尽头。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去做。”
“哪怕前路险阻，也绝不退缩。”
房间内橘色灯光终于稳定下来，就如他坚定的心。
布兰登从南希怀中抽走笔记本，对她笑笑，手搭上门把手。
正要拧动，另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却覆上来。
“如果前路险阻，那我就陪你一起走。”
南希手上用力，为他打开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布兰登呆呆站在原地，直愣愣看着南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完蛋，又不行了。
大白鹅们刚消失三秒，此时却又纷纷从待宵草花丛中钻出脑袋，它们蹦达的得比以前更高，头顶小纸鹤满是鄙夷：“亲啊，你怎么不亲啊？”
布兰登被它们催促着，却怎么也跨不出那一步——母亲和警长就在楼下，然后他在楼上吻南希？
不行不行，这也太赤鸡了。
被鹅鹅们表演的舞台剧吓到，布兰登只是红着脸，紧紧抱住怀中的笔记本，迈出门槛。
被宽松睡衣遮住的后背满是大白鹅嫌弃的脚印。
就在他迈出门槛的那个瞬间，南希被脑海中的系统吵到耳聋——
【宿主！支线任务完成了！满分！满分！】
【我工作这么多年，宿主你是第一个拿到满分成就的人！】
小家伙兴奋地直跺脚，彩虹屁不要钱一样一波波往外涌。
突然，它贼笑两声，哄骗南希：【宿主，要不我们选第一种脱离方式吧，选一刺激呢！】
【下个世界还有很多积分在等待，早点赚完早点回家！】
南希懒得理它。
带布兰登回到厨房后，就托着腮，观察众人看视频时的表情变化。
时不时拍拍布兰登的手背安抚他——系统告诉她，支线任务完成之后，金手指就会进入沉睡模式，哪怕布兰登黑化，也无法将其唤醒。
一切都必须靠南希自己判断。
黑人警长在阅览监控视频上相当有经验，他在每一次画面出现变化时调整相应的速度，很快就将一整天的记录浏览完毕。
他沉吟片刻，点着笔记本上记录下来的各种信息，皱眉看向南希：“你确定这份监控录像的真实性吗？”
无论是凯瑟琳造访时的身着打扮，还是暴雨下起来的时间，甚至是录像最后自己等三人出现的画面，都是吻合的。可唯一让他困扰的是……
“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布兰登出现的身影？还是说，有一段视频被你们刻意剪辑掉了？”
“没有剪辑，录像里没有我，是因为……我是直接从二楼窗户进入房间的。”
布兰登转头看了一眼瞬间惊惶起来的母亲，平静笑道：“就像这样。”
他直视黑人警长的双眼，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警长正打算呵斥他，让他不要故弄玄虚，结果下一秒，眼珠突然瞪大！
笔记本电脑突然悬浮了起来！
不不不，不仅是笔记本，甚至连厨房内各式厨具、桌椅板凳，全都漂浮在了半空中，失重一般缓慢旋转着！
极度震惊中，警长感觉自己肥硕的身体也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抓了起来，缓慢与椅子分离，脚尖都点不到地。
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布兰登，那男孩依旧平静坐在椅子上，望向他的灰栗眸子清澈单纯，不参杂一点杂质，更没有一丝恶意。
随着身体缓缓落地，警长终于找回神智。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去掏自己的警队配.枪，可触摸到皮套的瞬间，又犹豫地放下手。
布兰登却没有再度展现自己的异能，他只是往南希身边靠了靠，挡在她和黑人警长之间。
声音平稳如石：“我是布兰登布莱尔。”
“一个英雄。”
十几分钟后。
一辆警车在雨幕中飞速行驶，飞溅起的水花宛如海浪一般。
如此暴雨的深夜，小镇道路上完全没有行人与多余车辆，警长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后视镜上瞟。
才看一眼，后座上的少女就打着呵欠望过来：“警长，开车专心。”
“解决完汉克医生，我还要回家睡觉呢。”
话没说完，又是呵欠迭起，任性地往布兰登身上一靠，满脸梦游神色。
她眼皮轻抬，制止了还想说话的黑人警长：“具体计划不是都在我家商讨好了么？你不是打算在这里重复确认一遍吧？”
南希挽着发尾，轻声轻气的，话语里全是淡淡调笑：“别在超级英雄面前暴露人类复读机的本质啊，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你们都安静点，让我睡一会儿。”
说完，脑袋又歪了歪，在布兰登身上找到最舒适的那个点，喉间溢出满足的喟叹，缓缓合眼。
布兰登身体僵直，不敢乱动，深怕叨扰了她。
小心翼翼伸出手，揽过南希肩膀，才小声嘟哝为自己辩解：“我很安静。”
南希也不睁眼，白皙手指戳他心口位置：“你还不吵？心跳得像打雷。”
布兰登：“！”
大白鹅们也放下了手中的圆鼓铜锣，在嘴边竖起一根羽毛，互相提醒。
领头那只凑到布兰登耳边，悄声告诉他：“我们一会儿再吵。”
等南希醒了，就吵给她听。
吵给全世界听。
汉克医生家住在小镇郊区，这里地处荒凉，不远处还有一家伐木场，每天制造着刺耳噪音。
不仅如此，从十几年前开始，附近又有离奇的都市怪谈出现，说是伐木场那边半夜经常传来凄厉哀嚎，更有神秘鬼影在树林间肆意穿梭，随时会拉人与他们共赴黄泉。
在这个国家，伐木工原本就是仅次于消防员的第二大危险职业，每年从碎木机中掏出的各种离奇古怪残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周边居住的民众对怪谈深信不疑，但凡有些经济能力的，都选择了搬家。
一到晚上，整片街区几乎看不到灯火，凄凉的仿若鬼城。
警车在距离汉克医生宅邸一个街区的位置停下，警长看了一眼窗外的瓢泼大雨，摁下对讲机通话键——在驱车前往目的地前，他已经通知这片街区的巡逻警先去打探情况。
嗞嗞电流音响起，巡逻警的声音中透着烦躁：“警长，汉克医生说必须有搜查令才准进屋查看。”
南希轻笑一声，并不意外这个回答。
她早就发现，这个国家的民众对于个人隐私和领地问题相当看重。
除非有正式公文，或是情况危急，否则就算是警察，也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闯入。
“他做贼心虚，怎么可能让你们随便进去。”
南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为自己即将干累活而心酸叹气：“那就按照计划二来吧，你去正门拖住变态汉克，至于我们……”
她停顿片刻，装模作样在车内巡视一圈：“你这没安窃.听器吧，别我们俩见义勇为最后被你办成私闯民宅了。”
南希拍了拍警长肩膀，戴好耳麦，调频测试一番，确认通讯良好，对警长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她深吸口气，望向远处唯一亮着灯光的那层小楼：“我们走吧。”
“嗯。”
上次在出租车上，布兰登企图公主抱，最后却以失败告终，这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
挽起南希小腿的瞬间，大白鹅们又在心里开始狂欢。
他弓起身子冲进雨幕，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南希遮挡雨水。
背上冰凉，怀中却烫得出奇。
布兰登甚至不由自主地产生奇怪念头——要是汉克医生家住在南极就好了。
那他就能抱着南希久一点，再久一点。
只可惜……对于他来说，一个街区，几乎抬脚就到。
布兰登把南希放在屋檐下，脱了外套，撑起来为她挡雨。好几分钟，耳麦里才传来警长的声音：“我已经抵达医生家门口了，我会尽量拖住他多一些时间，你们赶紧找证据！”
布兰登耳朵贴近房屋外墙，作为一只外星来客，他的听觉比人类灵敏数倍。
即便是在这样吵杂地暴雨声中，依然清晰听到从前门传来的门铃声。
他再度公主抱起南希，默数十秒，直飞向三楼窗口，轻松潜入汉克医生的宅邸。
刚一开窗，南希就闻到了室内涌出的淡淡消毒水味。
她常年住院，对这样的味道最是敏.感。
“这个给你。”南希拿出两副特制眼镜，自己戴一副，又交给布兰登一副。
眼镜原本的主人是南希那位矿物学教授父亲，有些矿石上具有肉眼不可见的发光物质，只有用这种特制的偏光眼镜才能勘测到。
当初给汉克医生留下纸鹤时，南希就留了个心眼，特意在纸鹤表面涂抹了一层发光磷粉，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两人没有犹豫，直接闯入汉克医生的卧室——黑人警长在小镇上的威望很高，他们联系房地产商人，从对方手中获得了汉克医生宅邸的平面图。
对于所有人来说，卧室永远都是最私密的巢穴，任何秘密都能在这里追寻到蛛丝马迹。
这间卧室与汉克医生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状态相当吻合：极简的配色和陈设，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所有物品。
屋内唯一的装饰品是个一人高的巨大沙漏，它正对床，簌簌流下的细沙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南希推推偏光眼镜，注意到，在沙漏底端有一丝荧光。
变态医生回家之后颠倒过沙漏？
她有些不解，绕着沙漏转了几圈。
比较起南希的悠闲，布兰登搜索得相当迅速，上锁的抽屉对他而言不值一哂，轻轻一拉就开。
他很快发现不寻常的日记，皱眉翻过一遍，他招呼南希：“这本日记有点不对劲！”
没得到回应，布兰登狐疑扭头，瞬间眼睛瞪大，差点连日记本都掉落地上。
他呆愣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南希，我知道你很困，但现在不是睡觉的好时机。”
南希又在床.上滚了一圈，眯眼笑着：“嗯，我没在睡觉。”
她懒洋洋地伸手：“日记给我看看。”
在布兰登递来日记时，用力一拉他的手腕，把他扯到床.上，勾着他的脖子一起分享汉克医生不为人知的血腥小秘密。
日记本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内页松散泛黄，似乎经常被人翻阅。
扉页上只有一句话：“看着美丽的标本停止呼吸，就是最棒的享受。”
里面内容相当简陋，仅有四页，甚至除了每页最上方的日期，其他内容都并非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