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声回道:“怕是即便我想站在刀背之后,也并非那么容易吧。”
乔何简单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放下碗筷后认真地回道:“这次能在下午开会前单独遇到您是件好事,如果您将方才与我谈话时那份深沉计量用在下午的会议上,恐怕此刻已是不欢而散。
打动妖修的永远不会是算计,而是真诚相待,那位国师从头到尾都对自己的意图直言不讳,哪怕赌约看似幼稚可笑,结果也非十拿九稳,他却还是认认真真地陪着幼龙喝了三天三夜,这便是他的真诚。
正如我之前所说,妖修不似人们所想那般不谙世事,若是试图通过玩弄手段的方式利用妖修为自己谋利,最后也必将自食恶果。”
男人听罢低头抿着温茶没有回话,过了片刻后看了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吧。”
下午与会的地点选在了南庆军事基地,虽说有柳大四人及其他三门门主在旁保护,热武器也不足为惧,但这个选址本身就算不上有多友好。
乔何原本对此心生不喜,但见张云和杜嶟已是竭力帮忙周旋,尽己所能地促成会议举办,便没有就此多言。
乔何放下茶杯,颔首同男人道别。
男人起身后转头同张云道:“我觉得军事基地作为会议选址不合适,我记得庆城市郊的贡格山上有一座皇家遗留的行宫,你去把那处借来。”
“啊?!”
张云愣了一下,这眼瞅着都快两点了,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一个小时多一点,把地方借来倒是容易,但这么短时间内临时更换场地,部署安保怕是怎么都来不及。
杜嶟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赶忙应了下来。
“好的主席,不过时间可能有点紧,会议时间方便调整吗?”
“推迟到五点吧,我没记错的话,每个省都有指定负责承办宴请的团队,把他们叫来提前准备好菜肴,等开完会大家还能坐在一起吃个饭。”
“行!没问题!”
“少门主,还得辛苦你告知其他与会的妖修们知道,另外时间仓促,光靠张云他们检查会场,部署安保可能来不及,方便的话柳门可否派人从旁协助。”
乔何站起身,认真回道:“当然可以。”
“我方才见你也没吃几口,等晚上再一起好好吃一顿,我这儿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好,您慢走。”
男人点了点头,带着郑龙走到楼梯口时,转过头沉声道:“互利互惠、共荣共生、真诚以待,这三点我记下了。”
说罢他也不等乔何回答,直接带人离开了,张云和杜嶟跟乔何简单说了两句就去安排会场了。
几人离开后,柳十七和柳十九也现出了身形。
“十九哥,你继续保护杜省长,另外有需要的话配合他帮忙安排会场。十七哥,你再找上几个人跟着张大哥,他身上带着噬骨虫容易被人盯上。”
“好,你放心。”
柳十七和柳十九点头应下,身形一闪便跟到了张云和杜嶟身后。
此时时间还早,何子悯拉着乔何回到桌边坐下,有些担心地皱眉道:“怎么才吃了这么点,是不是胃不舒服?”
乔何闻言心中泛暖又不忍她担心,赶忙笑着回道:“没,方才光顾着说话了。”
柳二拿过瓷碗盛了半碗清汤,被强行投喂的乔何无奈地接过碗,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何子悯看他磨磨蹭蹭仿佛在喝毒药一般,忍不住有些失笑。
柳二思及方才几人的对话,有些疑惑地皱眉问道:“崽崽,你适才为何不提及天地即将变幻,妖族也必将重振一事?我听你话里话外倒像是故意让他认为人族注定势强。”
“此事若是早早提及,怕是他会认为我们有意以此作为筹码,哪怕临时达成共识也非出自真心,反倒会对妖族更为忌惮,倒不如对此闭口不提,往后顺其自然来得好。”
柳三伸手拍了拍柳二的肩膀,笑着道:“二哥,这就叫做强者示弱,弱者示强。”
乔何低声道:“天地即将变幻,此事凡修们都还未察觉到,这便是我们的底牌,与其举着底牌到处宣扬,不如先按下不提好好发展自身,究根结底妖族目前还是处在一个较为弱势的地位。”
柳大点了点头,“我传音给胡俪,让她告诉大家知道,免得有的管不住嘴。”
“爹爹,关于会议时间和地点更改一事也一并通知胡门主吧。”
“好。”
不知为何,何子悯一听到胡俪的名字就有些不舒服,没好气地叫了一声。
“乔何。”
乔何正垂眸思考着是否还有所遗漏,突然听到她连名带姓地叫自己,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温声回道:“子悯,怎么了?”
“你这一碗汤是打算喝到猴年马月吗?”
乔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端起汤碗,等喝完还不忘举起来给何子悯看。
他的一举一动突然让何子悯回想起两人初遇的那年冬天,她耍赖似的让乔何给她发照片,话说出去后等了半天都没收到他的回信,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焦躁不安。
那日晚些,她收到的第一张照片便是他举着药碗时的模样,少年坐在窗边眉眼带笑,冬日的暖阳透过轩窗照在他身后,像是为他描上了一层金边,他手里端着空了的药碗,好像在说:你看,我有乖乖把药喝完。
看着近在咫尺的乔何,何子悯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心里突然觉得幸好,幸好能遇到他,幸好她没有真的转身离去,才不至于一辈子揣着颗空罐子般的心虚晃此生,到头来了然无趣。
“傻子。”
何子悯接过空了的汤碗,抬手揉了揉他泛着凉意的眼尾,乔何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扫过她指尖带来一阵痒意。
乔何微微低下头好方便她动作,半垂的眸中藏满了眷恋。
何子悯突然有种感觉,若是有一日她对他横刀相向,怕是他也依旧会像今日这般,低下头露出玉白色的脖颈。
柳二的眼神实在太过灼人,何子悯轻咳一声收回了手,转而问起方才有些在意的一件事。
“小何,那条幼龙已经死了吗?”
乔何直起身后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化作龙脉意味着与山川大地结为一体,但这并不代表死亡,于它而言也许只是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