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
“陛下?!——”
“陛下?!!——”
奈何桥边空空荡荡,有什么没什么一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罗刹却像是个疯子似的东寻西觅,仿佛只要她找得再久一点,喊得再大声一些,就能再见到他。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地下百载。
尽管趴蝮甩开金觉,紧赶慢赶地回到桥边,终归还是慢了一步。
看着瘫倒在桥头、面若死灰的女子,趴蝮心中阵阵发冷,一向横冲直撞的它第一次放慢了脚步。
“哥呢?”
罗刹垂着头,过了半晌一声都没有吭。
“我问你哥呢?!!”
趴蝮难得化作人形,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一把拽起了罗刹。
“呵——”
罗刹的笑声不冷不热,配着一张略显扭曲的脸,显得既违和又诡异。
她像是失了一身的气力,单是抬头一个动作,便耗了半天的功夫。
“趴蝮,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小少年双手一颤,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险些跌倒才停下脚步,面上神色一阵恍惚过后,又转而变得分外凌厉。
“不可能!哥他绝不会连面都不见我一次就走!你又在骗我对不对?!”
对,她一定是在撒谎——
趴蝮如此自欺般的想着,罗刹的话哪能信,她就是个大骗子,她骗自己是哥他自愿投入轮回的,她骗自己哥在阳间过得很好,她骗自己等哥玩厌了便会回来陪他。
她一定又是在说谎话了,等哥来了我定要好好告她一状。
罗刹的身体仿若无骨,趴蝮那边刚一松了手,她便瘫坐在地,一身罗裙玷满了泥污,那张娇嫩美艳的脸此时也失了颜色。
“骗?——”
罗刹嘴角勉强挑起的笑里,满满都是嘲色,她又何尝不想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若是可能,她愿倾尽所有去换回那个人的一句笑言。
“不!我不信你!何子悯!何子悯她一定知道!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话音未落,趴蝮便已不见人影,罗刹抬起头怔怔地环顾着四周。
眼前的风貌景物,她无一不熟,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他闲庭信步时的模样。
她颤抖着手缓缓抚上冰冷的石阶,明明那么凉的玉石,却为何还透着些独属于他的温度。
“分明是这样冷的一座桥,怎就会孕出你这么个人,想想也真是好笑。”
罗刹嘴唇微动,发出来的声音几不可闻,不知是要说给谁听。
“该死的人死不了,该留的人,却怎么也留不住。”
桥头女子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透着寒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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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悯面色平静地坐在镜前,伸手将固定凤冠的金钗一枝枝取下,过分华丽的凤冠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随着凤冠摘下,及腰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尚未梳理的发丝显得有些凌乱。
看着妆台上普普通通的木梳,何子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她微微坐直身子,一言不发地执瞧着镜中那个红妆螺黛的女子。
不知怎的,竟觉得她格外陌生。
‘子悯,我们现在是官方钦定的永结同心,白首偕老了。’
‘待日后学有所成了,白天我就和你呆在药铺里,你在楼上攻破疑难杂症,我便守在一楼治一些小病小患,饭点到了我去叫你,熬药时在旁陪着你,盘库时帮你清点药材,等天黑了便一起回家,你看可好?’
‘南方有比翼鸟,飞止饮啄,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与之比翼的另一半,是生生世世都已注定好的,不会寻不到的。’
‘何医师,早上好!’
‘子悯姐。’
‘子悯。’
明明,明明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何子悯握着木梳的手越发用力,猩红色的鲜血顺着指缝滑过。
为什么,就能再无感觉了呢。
“何子悯!”
何子悯闻声放下了梳子,不着痕迹地将鲜血淋漓的手背到身后。
站起身转过头后,看着突然出现在屋内,行色匆忙的陌生少年,何子悯眉心一皱。
“你是谁?”
趴蝮顾得上多同她解释,跨步上前急声问道:“陛下呢?陛下他跟你在一起!对不对?!”
何子悯听罢只觉莫名,冷声回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乔何!乔何!他在哪儿?!”
“不知道。”
何子悯嘴角一抿,转过身又坐回了案前。
“什么叫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今天不是你们的大喜之日吗?!对了!哥他是不是还在大厅里迎客?你快带我去找他!”
趴蝮扯着何子悯的衣袖就要拉她出去,刚走出去没两步,便被身后之人止住。
“把手拿开。”
何子悯本就心情不虞,此时更觉厌烦,面前的陌生少年神色焦急,嘴里不清不楚的话惹得她越发烦躁。
对着她,趴蝮不能用蛮力,只好竭力耐着性子同她解释了两句。
“我是趴蝮!哥,就是小何,他可能出事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何子悯手上微微用力,一把拂开了他拽着自己衣摆的手,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要找便去找,拉着我做什么?”
趴蝮神色一僵,像是有些认不出来身前的女子似的。
“何子悯?”
“你是不是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些什么?!我说!乔何他出事了!”
何子悯抬手捂在胸口处,试图感受着内心的波动,哪怕只有一丝也好。
她应该无所适从,应该焦急如焚,应该鼓跳如雷,但那颗空空荡荡的心里,却连跳动的频率都没有任何改变。
“何子悯!!!”
“够了,你同她说得再多,讲得再久都没有用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罗刹,斜着身子靠在门口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