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国吾妻郡的两家强势武家,皆是滋野三族出身。其一是收留海野家的羽尾家,其二是镰原家。吾妻郡是长野家祖地,之后长野家建造箕轮城与厩桥城。向上野国东南部迁移家中力量,分成箕轮长野家与厩桥长野家两支。上野国西部北部连接信浓山地与越后山脉,平原产粮区多在东南部。西上野武家一旦强盛,就会渴望东上野的关东平原土地。按下这些不谈,吾妻郡的吾妻川是山中少有的水源与粮产地,也是通往信浓的水运枢纽。为了争夺吾妻川沿岸的要城,羽尾镰原两家明争暗斗了许多年。这两家都是滋野同族,羽尾家手中捏着海野家这张好牌,总有些自己的想法。随着海野家回归东信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羽尾家开始觊觎海野家的家名。西上野滋野三族遍布,一旦羽尾家得到海野家名成为海野家,就能以三族总领家名义发声,镰原家也将在斗争中落到下风。就在海野家渐渐扛不住压力的时候,真田信繁笑呵呵来找海野六娘利一。村落屋敷中,真田信繁不满得看了猿飞佐助一眼,只见她牙齿打颤个不停。“喂喂,你杯子里的水撒到我腿上了!”猿飞佐助反驳道。“我也不想啊,但是冷得我忍不住发抖,我也没办法啊!”两人此时围着屋中的火篝,一个破破烂烂的铁锅架在中间。底下的柴火不多,四面漏风的破屋子也顶不住冬季凛冽的山风。火苗颤动,比起猿飞佐助的身体好不到哪里去,一锅水半天不见冒泡,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对面看着两人咋呼的海野利一面色平静,她清冷的俏脸被风卷起几丝乱发,随手抚平。真田信繁瞅了她一眼,说道。“六娘,貌似羽尾家越来越吝啬了,这大冬天的山风,孩子们吃得消吗?”海野利一无喜无怒,她头小颈长,身材因为多年营养不良的客居生涯,显得越发单薄。麻布裹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像是纸片人,那张漂亮如同娃娃一般的脸蛋,带着病态的白皙,蕴含一丝超脱尘世的豁达。“孩子们有自己的房间,那里被族人修固得很好,不会串风,柴火也足够。”说完,她默默喝着自己的凉水,对真田信繁的言辞有一句没一句回应。真田信繁被她冷言冷语放置得郁闷,拉不近距离,撕不开口子,只能自说自话。看两人绕着圈子,冷得受不了的猿飞佐助忍不住开口。“真田大人,求您实话实说吧,我快冷死了。我们就是来招人的,管饭,白米饭,这有什么好绕的!还有人能拒绝白米饭吗!”真田信繁摸摸脑袋,对海野利一说道。“六娘,山中辛苦,不如随我去越后出仕。关东侍所白米饭,萝卜干管饱,偶尔还有咸鱼吃。”海野利扫她一眼,冷淡道。“我拒绝。”真田信繁冲着身边的猿飞佐助吼道。“你看!这不是有人拒绝了吗!”冷得嘴唇发白的猿飞佐助脾气也不小,顾不得这位已经是自己辅佐的上司,回骂道。“我哪知道她脑子有病!不下山吃白米饭,硬是要在山上耗粮食!她离开,孩子们不就能多吃几口了吗!”真田信繁回头对海野利一说道。“六娘,她说的有道理哦,你再考虑一下吧。”猿飞佐助翻了个白眼,搓搓手脚生热。这些天在关东侍所吃好喝好不受冻,她都快要不习惯山里熬冬的感觉了。海野利一看着耍宝的真田信繁,缓缓说道。“我听说了,你在北信救了当今的御台所,恩赏松代一千石。我在此恭喜你了。海野家已经沦落至此,唯有一点家名与尊严。看在我俩一起长大的份上,我希望你不要夺走它们。”真田信繁一窒,面色渐渐严肃起来,鞠躬一礼。“利一姬,刚才是我失礼了。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当初真田家回返东信,我还是个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力。”海野利一鞠躬回礼,说道。“不用道歉。家业延续乃是武家至理,海野家衰败,真田家自寻出路并没有错,我理解。真田老大人智勇双全,巧夺户石城,再建家业,我也是非常倾佩的。”真田信繁看她一眼,虽然面上还是三无少女,但终究是露出一丝破绽。“利一姬,你对信浓发生的事,真的好熟悉啊。”海野利一正在抬手喝水,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瞬,又恢复常态。真田信繁刚想得意,被她一句话塞了回去。“族里总有些不知所谓的家伙跑来炫耀军功,不想知道也难。”真田信繁气恼道。“切,不坦率的家伙。喂,你和我一个年纪,看你的模样也刚才元服吧?别这么老气横秋好不好!海野家现在是不行了,但不代表以后也是如此。武家当力争上游,让我们一起努力啊!利一姬,跟我回关东侍所吧。御台所志向高远,要平定关东平原的乱局。只要你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帮你复兴海野家的!请你出山帮我,拜托了!”说完,真田信繁深深鞠躬,不再起身,等待海野利一的回答。一旁的猿飞佐助看看一脸冷淡的海野利一,再看看伏地不起的真田信繁。她一咬牙,跟着伏地叩首。“拜托了!”海野利一冷漠的眼睛中渐渐浮起波澜,她漠然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们真田家已经抛弃了海野家,不是吗?真田家已经拿回了祖地真田乡的安堵状,成为武田家的东信先方众首领,不是吗?我凭什么相信你!”真田信繁直起身子,目光与她对视,说道。“没错!祖母投靠了武田家,母亲也会继续稳固家业,甚至姐姐还是会在武田家麾下效力。但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已经脱离武田麾下真田家,我是斯波谦信公门下,关东侍所御台人,真田信繁!”海野利一看着她,从小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真田信繁,忽然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貌似隐藏着深深地悲哀,这位跳脱姬武士应该不存在这种情绪的古怪错觉。这种反差感,让海野利一有点新奇,她问道。“有什么区别?你的志向更高?看不起在山中打转的祖母,母亲,姐姐?”真田信繁看着她,第一次对人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我给自己取名信繁,就是要告诉自己,我背负着什么罪孽。我这一生的志向唯有一个,我要娶斯波义银为夫!”她话音刚落,只听身边哎呦一声。原来是猿飞佐助吓得直起身来,天气太冷,速度太快,被冷到的腰杆抽着了。她一面扶着腰,一面指着真田信繁,头上冷汗淋漓。“你脑子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