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君多年没出生女儿,甲斐君今日又闯下这等大祸。成田长泰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可以理直气壮提出离合,由良国繁那边也不好说什么。就在成田长泰脑子里的念头飞快转动之时,甲斐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成田长泰越发尖锐的目光下,他忍不住发起抖来。义银把甲斐君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成田长泰的目光,随后扫了一眼面如土灰的繁君。他不禁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嘛,自己原本想着前来忍城是帮这对父子撑腰长脸,却没想到这熊孩子是真的坑爹。义银看了眼甲斐君,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犯了什么大错,面色有些发白。义银宠溺得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道。“好吧,你去告诉北条氏政,我在茶室等她。成田姬,我借你居馆的茶室会客,你不介意吧?”成田长泰愕然,她万万没想到,斯波义银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与北条氏政的会面。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成田长泰再投向甲斐君的眼神,又变得有些不同了。繁君去金山城探亲,回来说起斯波义银非常喜欢甲斐君,甚至将他认作义子。成田长泰心里并不在意,她一直以为,这是斯波义银政治上拉拢由良家与成田家的手段。毕竟,夹杂在上杉北条两家势力之间的上野武藏两国有力武家,还是具有相当利用价值的中立派。可此时,她的想法有些变了。斯波义银貌似真的很喜欢甲斐君,为了挽回这孩子的错误,他竟然愿意与北条氏政会面。繁君远比成田长泰更加激动,他刚才是在天堂深渊走了一个来回,已是背衣湿透,浑身发软。这会儿见情况转危为安,他眼眶有些湿润,感觉想哭。义银拍拍甲斐君的脑袋,把他往繁君的方向推了推。甲斐君机灵得跑到父亲身边,拉着父亲的袖子装可怜。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又用起了平时闯祸过关的老办法,装可怜。但这一次,父亲却没有责罚他,而是紧紧抱住他,死死得不肯放手。甲斐君有些发愣,他伸手抹了抹父亲的脸颊,轻声说道。“父亲,您在哭吗?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会好好听话的。”繁君压抑着声音,不敢哭出来,只有泪水在往下流。他用感激的目光望着义银,即便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嘴里喃喃说道。“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我了。你这孩子,真是好福气。以后,一定要孝敬义父知道吗?你的义父,他待你是真心好。”义银笑了笑,从他们父子身边走过,不想看繁君哭得那么尴尬。其实义银会改变主意,甲斐君只是一个推手。他老是对北条家的人避而不见,也不是个办法。在小田城,小田氏治已经在帮北条家打前站。北条氏政那家伙,竟然要加入统战众,参与大评议。以北条家的底蕴,其拉拢统战众,申请大评议的流程,一定会顺利成功。除非义银暗示三个常务老中使用否决权,但那也没有必要。毕竟北条家在关八州的势力那么强,关东侍所大评议要做什么事,都无法绕开北条家的影响力。既然绕不开,何必要把事情做绝了呢?可一想到北条氏政可以通过统战众身份,参与到大评议中,甚至有可能轮席担任常务理事会的非常任老中,义银就哭笑不得。他现在还有什么立场,责备上杉辉虎与北条家联盟呢?自己比上杉辉虎做得更过分,北条氏政都混到关东侍所领导层了,令人无语。既然北条氏政一定会加入大评议,那义银迟早是要与北条家正式会面的。甲斐君这次意外,也是给了义银一个台阶下。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他走到成田长泰面前,成田长泰还有点懵,尚未回过神来。“成田姬?”成田长泰身体一震,赶紧鞠躬说道。“津多殿请稍候,我马上让人把茶室准备妥当!非常对不起,北条殿下在忍城这件事。。”义银摇摇头,打断了她。“两大之间难为小,我不怪你。况且,这事是我答应甲斐君的,本就与你无关。安心去准备茶室吧,然后让甲斐君把人请来见我,总不能让她白花了两盒唐果子,不是吗?我先回室内休息一下,你去准备吧。”义银调侃一句,然后慢慢踱步走远,同心众诸姬一起跟上离开。成田长泰鞠躬送别,等义银消失在庭院中,才抬起头对女儿成田氏长说道。“赶紧派人去办!”成田氏长点头就要离开,又被母亲叫住。成田长泰用手点了点繁君与甲斐君,肃然道。“让甲斐君去请北条殿下,还有,以后对繁君多用点心。离合另娶之事,我会让家臣团闭嘴的。”成田氏长默默点头,朝着自己的老公孩子走了过去。她并不是无情无义的坏妻子,只是家臣团一直逼迫,作为成田家继承人的她,压力也很大。如今有母亲做保,她总算也是松了口气。成田长泰会这么说,只是做出了最有利于成田家的选择。斯波义银如今在关东的势力越来越大,忍城成田家的孩子能得到他的青睐,那是天大的福气,要懂得珍惜。女儿生不出孙女,已经不能作为离合的理由。如果因此得罪斯波义银,忍城成田家自己心虚,岩付城太田家也不敢与成田氏长结缘。既然如此,就只能指望成田氏长与繁君能生出个女儿来。实在不行,那就让成田长泰自己的姐妹,自己的次女去继承家业。总之,甲斐君成了忍城成田家的香馍馍,他的父亲繁君是鸡犬升天。有斯波义银这尊大神杵在甲斐君身后,成田家臣团也无话可说。———茶室内,斯波义银坐在主位,北条氏政列于次席,成田长泰陪坐在下首。这会儿,三人正在一起观看茶人献艺。成田长泰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让甲斐君这熊孩子在此时陪席,万一他又不知轻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忍城成田家扛不起。斯波北条两家的家督在上,成田长泰也得小心翼翼赔笑,说道。“此人乃是附近最好的茶人,虽然技艺比不上繁华之地的大茶人,但却有一手绝活,善用青梅。青梅盛夏便可摘取,最好的成熟期却在立秋。这会儿确实有些过季,但这茶人特地挑选了些品相晚熟的,大胆请两位殿下品鉴一番。”义银笑道。“青梅煮茶?以前没见过,但听起来好像不错。”北条氏政一直在偷偷观察义银,多时不见,佳人风采依旧,让她心中感慨万千,不免有些激动。这会儿别说是喝什么青梅茶,给她一杯井水,她都能当作琼浆玉液,美滋滋喝个透心凉。秀色在前,可餐,亦可茶,她乐呵呵捧哏道。“津多殿说的极是。”义银哪知道北条氏政心猿意马,他一边看茶人献艺,一边准备应付北条氏政接下来的言词交锋。北条氏政千方百计要和他会面,死皮赖脸把甲斐君这孩子都给带进沟里,难道就为了见一见自己,和自己喝杯清茶?不可能的!三人看似都在观赏茶艺,神色却是各异。北条氏政神情恍惚,义银严阵以待,成田长泰则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茶人献上香茗,成田长泰便匆匆领着茶人鞠躬告退,把地方空给了两位殿下。茶室的四面拉门大开,守卫的斯波北条两家姬武士,都能在远处遥望见自己的主君,却听不到什么内容,不会打搅两位主君谈话。而成田家的人早就撤出了茶室附近,不见踪影。此时已过立秋许久,秋老虎的热度渐渐冷淡,微微凉风中带着青梅的茶香,茶室中抬眼可望庭中园景,一片宁静祥和。北条氏政与爱慕之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中只愿此刻永恒,沉默是金。义银等了她半天,却不见她开口,不免有些奇怪,拿起茶汤抿了一口,问道。“北条殿下用尽心思要与我会面,连小孩子都要利用上,怎么这时候反倒是无话可说?”北条氏政面露愧色,鞠躬道。“津多殿贵人事多,我几次派遣北条幻庵大人前往拜会,都无缘见您一面。这次听说您从小田城回来,绕道看望义子,我便不请自来,实在是太失礼了。甲斐君之事,确实是我孟浪,让孩子受惊了。我北条氏政欠这孩子一个人情,还请津多殿海涵。”义银看了眼诚恳的北条氏政,点点头,算是揭过此事。以北条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北条氏政亲口承诺的这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