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新憋着气瞪着眼,可面对罗猎的一张笑脸,却怎么也发不出火来。“他们几个呢?”憋嗤了一会,赵大新憋嗤出了一句问话。
罗猎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耸了下肩,回道:“估计他们几个在酒店还等着我吃午饭呢!”
赵大新长叹一声,道:“上都上来了,也下不去了,你小子就别再拿谎话来欺骗你大师兄了。”
罗猎显得很委屈,道:“我哪有骗你啊?不信,你去问西蒙神父去,他就在十一号车厢中。”
赵大新又瞪起了双眼,恐吓道:“再跟我胡诌八扯,信不信我从窗户把你给丢下去?”
罗猎抛了个白眼过去,同时撇嘴吐舌,闪到了孙先生的身边。
赵大新再叹一声,冲着孙先生道:“让先生见笑了,我这个小师弟啊,平时仗着我舍不得打骂,甚是顽劣。”
孙先生笑道:“我倒是觉得罗猎这小伙聪明机警,且有担当。”
罗猎蹬鼻子上脸,立马开心道:“孙先生,今后我就跟着你了好不好?我可以给你做司机还能兼保镖,时不早晚地客串一下秘书的工作也凑合,小时候,爷爷逼着我认识了好多好多的生僻字,只是,我有些懒,不太喜欢写字。”
赵大新呲哼了一声,道:“就你?还给孙先生做司机?你不过就是偷了小安德森先生的车钥匙然后把人家的车子撞到树上了么?”
罗猎犟道:“那不是一开始嘛,现在我不是开车开的溜溜的了吗?”
孙先生笑道:“你愿意跟着我,我当然很高兴,可你是滨哥的人,我可不敢夺滨哥所爱。”
赵大新还憋着一肚子的气,不禁嚷道:“这种不听话的孩子,滨哥才不会喜欢他呢!孙先生若是看得上,就把他带回国吧,省得我天天看着心烦。”
赵大新话音刚落,车厢舱门又传来了敲门声,但这一次的节奏,却跟罗猎的敲门声有着明显的不同。
赵大新猛然一怔。而身旁陆文栋则站了起来,道:“孙先生,大新哥,罗猎,收拾东西,咱们准备下车。”
罗猎道:“你开什么玩笑?这火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下车?”
赵大新一怔之后,明显感觉到了火车在减速,于是疑道:“陆文栋,你把话说清楚,这是谁的安排?”
陆文栋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赵大新:“大新哥,彪哥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出吧。”
拆开了信,看到了上面的笔迹,确实是董彪亲笔书写,信的内容很简单,也只有一句话:“大新,看到信件,随文栋下车,彪哥在路边等着你们。”
看完了信,火车也停了下来,洋人列车员早已经打开了车门等在了一旁。
陆文栋引领大伙下了火车,穿过铁路两侧的灌木丛,远远地看见了前面的公路。
“陆文栋,你不是说一车厢全是咱们的人吗?怎么就咱们四人下了火车?”下火车时,赵大新便存在着这样的疑问,当穿出那片灌木丛看到前方公路的时候,赵大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文栋边走边应道:“彪哥说,那一车厢弟兄是给朝廷鹰犬准备的,人家大老远的赶过来,要是不陪他们干上一仗的话,就显得咱们太小气了。”
“那倒也是。”赵大新随口应了一声。拨开挡在面前的灌木枝叶,赵大新突然惊呼了一声:“小七,野兔!”
罗猎眼明手快,一把飞刀已经闪烁着寒光飞了出去,可怜那只野兔只翻了两滚,便蹬直了四条短腿。陆文栋连忙跑了过去,拎起了那只野兔,笑道:“哈哈,咱们今晚上算是有肉吃了哦!”
罗猎收回了飞刀,又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视线中却没能看到第二只活物,颇有些悻然道:“就这么一只也不够咱们吃的呀!”
赵大新哼笑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少吃一顿肉能死啊?”
罗猎撇着嘴,摇头晃脑道:“宁可居无所,不可食无肉……大师兄,你别光说的好听,晚上这兔肉,你有本事一口不吃?”
说笑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公路边,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正向这边缓缓驶来。
“上车吧,孙先生坐前面,你们三兄弟在后面挤挤。”董彪亲自开车,车上并无其他弟兄,车子停稳,董彪跳下车来,接过孙先生手中的皮箱,放到了车子的顶棚上,然后用绳索固定好了,拍了拍巴掌,又道:“幸亏路程不远,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车程。”
罗猎陆文栋都是空着手,赵大新的行李也不多,学着董彪的样子,将一口柳条箱也绑在了车顶上后,三人依次上了车。罗猎居中,赵大新陆文栋各在左右。
一早的霏霏细雨停了下,下了停,车子刚一启动,清凉的风裹挟着细微雨丝迎面扑来,人的精神也为之一爽。但赵大新却大煞风景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并带出了两行鼻涕。
董彪转过头来看了眼赵大新,道:“大新,要不要停车加件衣服?你穿的太少了!”
赵大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沓草纸,捻起一张,擦净了鼻涕,丢到了车外,并回道:“不用了,彪哥,冷倒是不冷,只是昨晚上睡觉的时候没盖好被子。”
罗猎呵呵笑道:“大师兄,你怎么一点都不害臊呢?这么大个人,晚上睡觉还要蹬被子?”
赵大新侧脸怒目,斥道:“耍贫嘴是吗?等到了地方,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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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喜儿在前往三号集结点的路途中收到了刘进发来的电报,电报只有两个字:得手。
虽然,李喜儿已经断定曹滨那一行数人必然为假,虽然,李喜儿的目标并不是针对曹滨,但是,能除掉这个对手,李喜儿还是感觉颇为欣慰。
李喜儿确定的三号集结点位于洛杉矶至圣迭戈的铁路的中间地段,那儿是一片山区,火车的通行速度不怎么快,而且,铁路两侧多有障碍物可以藏身,绝对是一个飞身爬车的绝佳地段。不过,李喜儿只是从地图上选择了这儿,他并没有做实地考擦,只有周统领坐着火车来看了一眼,因而,这地方到底适合不适合行动,李喜儿也是七上八下不敢做定论。
便在赵大新他们乘坐的火车即将启动的时候,李喜儿也赶到了自己选择的三号集结点,随便打量了几眼,李喜儿便放心下来,这地点选择的真是英明,火车有一段长坡要爬,待爬到了坡顶,正是速度最低的地方,铁路一侧刚好有一片树林。
可是,欣喜也就是那么一小会,还没有等来任何一个手下,李喜儿便接到了周统领传来的电报。电报同样简单,只有五个字:他们已下车!
李喜儿登时暴跳如雷。
没错,发电报是有点难度,可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五个字,能说明什么?还不如不发!
李喜儿的发飙也就是一瞬间,随即便冷静下来。周统领此刻应该在火车上,而在火车上发电报并不方便,或许,稍等片刻周统领还会有电报传来。
那周统领没有辜负李喜儿的信任,二十分钟后,果真又发来了一封电报,电报依旧简单之至,仍是五个字:车开一刻钟。
这十个字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已经不少了,早已经冷静下来的李喜儿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曹滨虽然已经命丧黄泉,但他设计好了的策略仍在发挥着作用。很明显,那董彪又玩了一手虚晃一枪,
“拿地图来!”李喜儿爆喝一声。随行手下赶紧拿出地图,展开了,铺在了李喜儿的面前。李喜儿凝视着地图,不时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画画。“车开一刻钟……应该是这一带……离下一个车站尚有百余里,但仅仅一刻钟,那火车也就是刚驶出洛杉矶市区而已……难道说,他要杀个回马枪不成……”李喜儿不停地吸着冷气,口中不住呢喃自语。
便在这时,周统领的第三封电报传来,这一次更是简单,仅有两字:速来。
李喜儿心头不禁一凛。按规矩,周统领只有汇报的权力,绝无向他李喜儿指手画脚的胆子,‘速来’二字虽然简单,但包含了命令的意思,除非他有重大发现而无法通过电报汇报清楚,否则,那周统领即便吃了十只豹子胆也不敢跟他李喜儿说出这两个字来!
李喜儿深吸了口气,随即令道:“留下秘密记号,令他们赶来之后,沿铁路追赶杂家!”令罢,李喜儿脱下了洋人的皮鞋,换上了自家的小牛皮包踝软底快靴,正欲沿铁路向洛杉矶方向狂奔而来,便有手下多嘴道:“大人,咱们有车,坐车既省力又省时!”
李喜儿只是被周统领的三封电报搞得有些急火攻心而一时糊涂,一声提醒下,李喜儿已经清醒过来,两条腿肯定跑不过洋人弄出来的四个轱辘的汽车,而汽车也绝非能跑得过好几百轱辘的火车。
但此时,却另有一多嘴者道:“你懂什么?大人这是准备要搭乘火车。”
话说到这儿若是能够打住,或许,那李喜儿心中的怒火也就能压制住了,可是,前一人却不依不饶继续道:“搭火车也不用往前奔啊!”
后一人随即怼道:“你懂个屁!火车还没来,先往前走一段,不是能节省时间么?”
前一人嘲讽笑道:“是我懂个屁还是你懂个屁啊?早晚都会被火车追上,在哪儿上车不都是花了一样的时间么?”
这话说的极为正确,但正是因为正确,才使得李喜儿急火攻心要往洛杉矶方向狂奔的举措显得愚蠢无比。
“就你聪明!”李喜儿低吼一声,右手挥出,一枚寸半长的透骨钉呼啸飞出,钉在了前一人的额头正中。
那前一人登时僵住,两只眼珠子忽地膨出,死死地盯住了李喜儿,喉管出发出两声吱吱嘎嘎的声响,然后直挺挺向后仰倒下去。
后一人双膝一软,扑通跪倒,颤抖道:“大人饶命,是属下多嘴。”
李喜儿尖声笑道:“他说的对,在前面等火车和在这儿等火车,其实花的时间是一样的。”
那后一人将头紧紧地贴在了地面上,磕巴道:“大人英明,是属下愚蠢。”
李喜儿冷哼一声,道:“起来吧,杂家若是想杀你,你便和他一样,已然没命了。”
杀了名手下,那李喜儿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躲在铁路一侧的树林中,悠闲自得地拿出了烟枪,装上了一泡大烟。
不多会,一辆驶往圣迭戈方向的运货火车经过,紧接着,便有内机局属下陆续报到。
再过了一大会,远远地听到圣迭戈方向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李喜儿粗略地点了一下属下的数量。除了周统领所带领的一支三十六人的队伍,还有刘统领带走的一十八人,其余应该于当日亥时赶到三号集结点的六十六人已经到了一多半。
“嗯,你们的表现很是不错,杂家甚是欣慰,待此事了结,杂家定将为你们请功。”李喜儿不慌不忙,收起了烟枪,又道:“周统领在洛杉矶郊区位置发现了逆党的藏身点,逆党很是狡猾,三番五次将咱们内机局玩弄于股掌之间,此等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咱们等来如此机会,杂家往各位弟兄万般珍惜。”
内机局众属下齐声应道:“谨遵大人调遣!”
李喜儿微微一笑,道:“逆党手中虽有火枪,但我等手中火枪也是不少,相比而言,我内机局仍旧占了优势。只望各位弟兄在于逆党交战时都能够勇往直前奋勇杀敌。”
内机局众属下再次齐声应道:“属下定将生死置之度外!”
火车虽快,但路程甚远。待李喜儿一行伏在火车顶部看到周统领留在铁路两侧呈正三角形的火堆暗号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的十点钟。
李喜儿率四十余名属下溜下了火车来,周统领已是等候多时。
“大人,属下多有冒犯,请大人责罚!”远远看到李喜儿走来,周统领早早地跪在了一旁。
李喜儿摆了摆手,道:“杂家知你心切,并不怪罪于你,起来说话吧。”
此周姓统领,单名一个通字,便是当日在剧院后排监视董彪的那个高瘦之人,在宫中侍卫之中,其暗器功夫独占鳌头。若论传业授道,这周通还是李喜儿的暗器一门武功的师父,只不过,在皇权面前,这些江湖规矩,只是烟云。
周通应声起身,向前一步,单掌遮住了嘴巴,向李喜儿低声汇报道:“禀大人,那人终究还是站到了咱们这边。”
李喜儿一怔,随即面露喜色,道:“哦?何以见得?”
周通道:“他一路上留下了若干记号,引领属下已经找到了逆党的藏身之所。”
李喜儿深吸了口气,道:“会不会是那董彪故意而为?”
周通道:“绝无可能,所有记号,全由那人完成,所用物品,也是属下亲自交给他的。那人虽因贪生怕死而左右摇摆,但绝无背叛朝廷背叛大人之可能。”
李喜儿长出了口气,道:“想来也是。此人与四年前便暗中向杂家提供情报,若非心中仍旧忠诚,他大可不必如此。”
周通道:“那董彪将逆党藏在了一个极为隐蔽之处,自以为神鬼不知,故而并未安排多少防卫。属下已经探明,其外围有八名枪手,分列与四个方位……”周通说着,蹲了下来,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图来。一旁,立刻有属下将手中火把凑了上来。“据那人最后留下的信号物品所示,那逆党藏身之所只有董彪和另外三人。”
李喜儿谨慎问道:“那四周可有伏兵?”
周通摇头道:“董彪所选之地虽极为隐蔽,却是荒野间一处残破院落,应是多年前猎人所用的栖身之地,此院落背靠深山,面前是一条蜿蜒山道,山道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若有伏兵,也只能藏于那深山之中。我等可绕进山中,自高而下攻击那处院落,若是那深山中藏有伏兵,也会被我等提前发现。”
李喜儿盯着地面上周通画出来的示意图,良久不语。
“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属下判断,那董彪不过是在此地稍作休整,待明日天亮,甩开我们,与前一站登上火车,到时,我们想追都追不上啊!”周通再次跪倒,双手抱拳,恳请道:“大人,下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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