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乡试,柳文升在六月中旬就开始赶往省城永济城备考。
全省十七个州府的秀才,报考乡试的人数有两千之多。
算下来,每个郡县,报考人数就有一二十人。
这些秀才,可不止是柳文升这般年轻,很多都是考了多年才中了秀才的。
就算年纪轻轻的中了秀才,这个乡试,依然是大部分人此生再也跨不过去的门槛。
四五十岁来报考乡试的,是最平常的年纪。年纪最大的,甚至六十多岁都在考。
像柳文升这种,十六七岁就来报考的,仅此一人。
这么多学子,齐聚省城,光住宿,就是一个老大难。
这个时候,省城有关系有亲戚的学子,在准备乡试期间,就会住在熟人家里。
凡是来参加乡试的,必定已经是有秀才功名在身,说不准这次就能中举,所以被投宿的主人家,对来投奔自己的学子,也是热情相待。
但是大部分的学子,都是没有可以投靠的关系,就只能花些银子住客栈。
读书人平日里读书,就已经花费巨多,这一次乡试支出更是不菲。
所以家境不怎么好在省城又没有熟人的学子,就临近快考试时才去省城待考,那时候可以供选择的客栈便不多了,只能住那城郊偏僻的地方,花费比平日里在繁华处的客栈还要贵。
每年因为没有钱财赶路失去乡试机会的学子不在少数,比如今年,张庭丰便是。
张庭丰一边节衣缩食苦读,一边抄书赚银两,本来刚刚凑够了这次赶考的路费,可是不想,妻子无故小产,治病就花去了大半。
他感慨自己命运不济,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做好缺考的准备。
他的成绩,眼看着就是中举无望,所以也没有那势利之人巴结他,送他赶考银两。
柳文升就不一样了。
自从年前的诗会,他得了五十两银子的奖赏之后,就已经不需要愁赶考的费用了。
何况,王小芸这边,赚的可是相当不少。他去赶考,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一路路途遥远,学子们都要结伴而行,柳文升已经跟县学书院的四五个新同窗说好同行。
作为曾经的同窗同寝兼好友,柳文升去省城之前,自然是要跟张庭丰打声招呼,问问他要不要同行。
刚开始,张庭丰不想让柳文升知道自己的情况,只说自己还没准备好,需要再沉淀三年再考。
可是张庭丰的老娘,却戳破自己儿子的谎言,告诉柳文升,是因为盘缠一事,才阻挡了儿子赶考之事。
张庭丰羞的满脸通红,自觉在同窗面前矮了一等,他便沉默不语。
在了解到张庭丰的窘况之后,柳文升也是无比唏嘘。
学子十年寒窗,就等这一刻。
错过此次乡试,便又要再等三年。
人生有多少三年可以等呢?
“庭丰,不如你与我同行,我们吃住一起,也能省上许多。”柳文升好心地对张庭丰说道。
“太好了,柳公子,你真是太为我们家庭丰着想了。”张母十分感激,转身又对自己儿子说道:“柳公子这法子好,你们一路,多几个人挤着住客栈,那房钱可是省出来一大半呢。这样,就不耽误你再等三年了。”
“娘!”张庭丰欲出口阻止,“娘,我这次并没有准备好,再让我等三年好不好?”
张庭丰自从岁试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柳文升了。
妻子小产,情况凶险万分,他便被叫回家守候着。
现在妻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他的银子也去了大半,所以最近,他连书院都没回去了。
想不到柳文升还找到自己家里来,邀请他一路同行。
他不想接受这看似施舍的照顾,又自觉被人看到自己的窘境而难堪不已。
现在,亲娘竟然还让他与柳文升同行,他自觉脸面都快丢尽了。
张庭丰的心思,柳文升并没有猜透。
柳文升自小,并不比张庭丰家庭好多少,可他并没有这么敏感自卑过。
他靠着抄书挣来的银子,不光给自己交了书院的费用,还有一部分补贴了家用。
他凭自己的双手和所学知识挣钱,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哪怕成亲之后,王小芸赚的银子,比他这几年抄书赚的都要多多了,他也没有吃软饭的想法。
他知道,现在依靠王小芸,也只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