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劫眼睛瞪大,也是倍感意外,“你希望我问?”
秦远游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间茶楼,两人边走边说,“其实是不希望。”
在二楼找了个清净的雅间,倚窗而坐,窗外满眼星光。
宋千劫这才放开了一些,笑道:“既然不希望,干嘛还要问我?其实我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就想过这一点,你到底是失意而回,还是得意而归。”
“我心里更希望是后者,但是我没好意思开口,你既然回来,你家里人总会问的,一个人的话就那么多,你要是跟我说了,等家里人问起,肯定觉得厌烦,后者还好,至少不会叫你提起伤心事,万一是前者,我问一次,家里人问一次,你心里肯定不舒坦。”
有七个叔叔从小照顾着,宋千劫其实最明白这一点。
辛歧叔叔和丛家两个叔叔,平时来往虽然不是很紧密,但他们的关心,宋千劫都能感受的到。
若是他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几个叔叔多多少少,都会过来问上两句。
说个一次两次还好,但七个叔叔每个都说上一遍,宋千劫就觉得没意思了。
纵然心中清楚,几个叔叔是关心,是好意,可这好意太多了,他也承受不住。
因为太清楚这种感觉,所以宋千劫见到秦远游的时候,没有多问。
秦远游真要是想说,那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就会开口,秦远游不愿意说,他再问,也只会叫秦远游为难。
何况,既然他们是朋友,干嘛要问这些?
哪怕是在外面混的再差,如今回来了,也是一桩好事。
给宋千劫倒上茶,自己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秦远游微微带笑,“你和其他人很不一样,我在定远国的时候,身边数不清的阿谀奉承,可听来听去,没有一个是入得了耳的,反倒是经常想起,在学塾跟你闲聊的日子。”
其他人同秦远游交往,多半是看着秦远游所在的位置,想通过秦远游谋取一些便利。
很多话,即便是秦远游不说,也有人旁敲侧击,通过各种渠道去打探。
而宋千劫,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从在学塾的时候起,就是这副模样。
秦远游说什么,宋千劫会耐心的听,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困扰都说给了宋千劫。
同样,他也是通过那段时间,了解了宋千劫这个人。
并非是镇上传言的那般不堪,不过宋千劫也的确是少见的混蛋小子,在外面惹了事情,他肯定是拔腿就跑,可一但这事情波及了朋友,他会稍微跑的慢上一些。
这样其实很好,总比那些明里称兄道弟,暗地里插刀子的人要好的多。
宋千劫双手捧着茶碗,以茶水的温度烘烤着双手,反问秦远游,“是因为我不问这些,所以你才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么?”
秦远游思考片刻,摇了摇头,“是,但是也不是,你不问,是因为你担心我,不好开口,但也有人不问,是因为他们不敢问,或者不知道该不该问。”
在外面的这几年,秦远游见过各色面孔,模样各异,年龄各异,相同的是面皮下布满的贪婪与势力。
看清了这些之后,他才终于认识到,镇子外面的天地,与镇子里面的大不一样。
像是宋千劫这么真实的人,难能可贵……
宋千劫搓搓手,将茶碗抱起来,喝了一大口,“其实你也和别人不一样,镇子上很少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
徐攸榕说的很对,放眼整个浅滩镇,他称得上朋友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倪震吕娴一类,都是叔叔家的孩子,自然而然会对他多一些照顾,至于那些富家子弟,多半不屑与他为伍,穷人家的孩子,更是不敢招惹他。
这使得宋千劫的童年,一直很是孤独。
“他们不愿意跟你做朋友,是没看清楚你这个人,若是天底下你这样的人多上一些,恐怕世道会太平的多。”
宋千劫楞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道:“外面很不太平?”
秦远游端着茶碗,老道的用杯盖抛开茶沫,“是啊,至少我看见的定远国,并不太平。”
说到这,秦远游才忽然想起,“你之前说想出门?是去定远国?”
宋千劫点头,“是,得去平远城一趟,有点事情要办,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镇门那边找我,我给你细说。”
秦远游叹了口气,“有时间的吧,我这次回来呆不了太久,况且还有王家的烂摊子要处理,可能不会有机会,不过等你到了定远国,我应该会去找你,到那时你要是想说,可以跟我谈一谈。”
“那就这么定了,等我去了定远国,我们再见。”
宋千劫将茶碗中的茶水饮尽,正要起身辞行,却又有些放心不下,又接了一句,“王家的事情会不会很麻烦?我今天的所为,是不是叫你们秦家为难了?”
秦家老爷既然已经规划了一切,那说明他应该是有一个完整的计划。
而宋千劫在秦家拒绝了秦守中,使得秦家女婿这个位置又空了出来,那秦老爷之前的计划,是不是也都被打乱了?
秦远游摇头,“没有,王家的事情,说不上多难办,你也没有叫我们秦家为难,以我现在的位置,只要稍微对王家施加一点压力,就能让他们老实一段时间。”
“父亲之所以要以你做幌子,只是想给王家一个台阶下,不过王家那位公子既然不领情,我们也没必要跟他们这么客套,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如果王家敢去找你的麻烦,我也不会放任不管,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宋千劫其实并不担心王家,至少如今在镇子当中,王家没办法对他怎么样,只要秦远游不为难,那一切都好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出来逛了一天,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