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之夜,街上喧嚣嘈杂,形形色色之人来往不绝。九皇子趴在一处亭子的围栏上,百无聊赖地看过往的行人。
“什么时辰了?”他打着呵欠问。
“快三更了。”祸殃在一旁道。
亭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当中的石桌子上摆了一盘苹果。九皇子觉得饿了,就取了一个来吃,一边吃一边算计着什么时辰开始动手。
他今夜要做的有两件事,一个是帮那女道士抓龙王爷,一个是等着放火之鬼路出马脚。
“还没到时辰啊……”九皇子昏昏沉沉道,“都要后半夜动手……实在太不养生了……”
“殿下,您熬夜还是挺厉害的。”祸殃道。
“我从明日起开始养生,一定早睡。”
九皇子嘀咕着,抱着围栏趴在上面,有些昏昏欲睡。他闭上眼睛,想着睡上一小会,养精蓄锐好准备来把大的。
人疲乏的时候会做奇怪的梦。九皇子梦见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自己独自一人行走在沙漠里,没有骆驼,没有行李,又饥又渴,周身灼热似火,喉咙更是干得几乎要冒出烟来。
四周没有人,只有风沙席卷起旋涡,脚下是炙热干燥的黄沙。九皇子大汗淋漓,头晕目眩,水源极度匮乏之下,他匍匐在地,觉得自己再也没力气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不远处风沙骤起,消散后隐约露出一座巍峨磅礴的城堡。那城堡大门紧闭,阴森华丽,伫立在一处沙丘之上。
九皇子一见,顿时胸腔剧烈起伏,求生欲迫使他一下子爬了起来,朝着那座城堡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可令人奇怪的是,那城堡看着就在近前,实则却很远。越是靠近越不能靠近,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实在是精疲力竭,又再次倒在了地上。
就在他奄奄一息之时,面前的黄沙却忽然席卷起来,吹向了那座城堡。紧闭的大门忽然缓缓打开了,无数砂砾旋转而上,汇聚成了一个人形,漂浮在半空中朝九皇子而来。
九皇子虚弱地抬起头,只见那人一身金衣,持着长戟,样貌十分威严,分明是位神祇,样子却十分像……萧无常。
见到熟人了!太好了!九皇子挣扎着朝他伸出手,期待他能拯救自己脱离苦海。
萧无常居高临下,一脸慈悲而冷漠地看着他。
“年轻的皇子,你太可怜了,已经快要死在这片沙漠里了。”他悲悯道,“我是掌管荒漠的神,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九皇子一下子急了。
“我要老婆……”
萧无常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手一挥变出一个美女,一把推到了他面前。
“都快死了还想要老婆。”他不屑道,“真是不可理喻。”
言毕,便化作一道金光,头也不回地回了海市蜃楼中消失了。
只留下九皇子趴在地上,手还向前伸着。
“……饼……”
祸殃正在亭子里抱着手臂休息,忽然就听九皇子嗷地一声坐起来了。
“老婆饼!”他张牙舞爪,大吼大叫,“我要老婆饼!老婆饼啊!不是老婆!”
祸殃给他吓得差点跳起来,以为九皇子犯了癫痫,怎么安抚都无用,只能立即跑到街上买了一筐饼回来。九皇子看见饼就吃,狼吞虎咽,噎得只翻白眼,好像被饿了一个月。
但吃着吃着,他就清醒过来了。梦中的事早忘了大半,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抱着一筐饼在狂塞。
“我吃这个干什么?”他疑惑地问。
“是您自己要吃的。”
“……那我可真奇怪。”
九皇子一边说着,一边犹豫着把手中的一块继续吃完,剩下的则重新装了起来,叫祸殃拿去送给乞丐。
他稀里糊涂吃了半筐饼,撑得直打嗝。九皇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自己有点胖了,腰上好像都有肥肉了。
“不得了。”他急忙去摸自己的脸,还能摸到颧骨才松了口气,“不行,要勤加修行,不然让胡爷爷知道一定要打死我。”
他在这里心慌慌,远处的岑吟却在忙乱乱。她又是洒水,又是写符咒,还持着招魂铃四处游荡,意图清扫出几个合适的道场来。
“时辰快了吧……”她身心不宁地想道,“得小心些……等萧无常的笛声……”
大约岑吟实在是紧张过度,放眼望去草木皆兵。她正喃喃自语着,冷不防转头看见身后站着一只小狗,把她吓得一蹦三尺高。
那小狗不大,看着有些老了,正像个老头子一样盯着她看。岑吟谨慎地招呼了它一声,它却理都不理,尾巴一甩竟走了。
岑吟很无奈。她自小便如此,别的女孩子都与幼兽相处极好,唯有她,自年幼时便与飞禽走兽没什么缘分。它们都不太愿意亲近她。
余锋师兄常说,她应该多笑,不要老是冷着一张脸。她信以为真,曾在山中遇见一只小猴,便对它露出自认为友善的笑容来,谁知竟把那猴子吓哭了。
师兄说她笑得太诡异了,一点都不和善,还有点像要吃人。
但岑吟却因此事大受打击。自那之后,她看什么禽类或鸟类都是一张阴森的脸,爱来来,不来滚,不要打扰自己修仙。
若说还有什么能与她亲近一些的话,大约就只有猫了。
岑吟并不知道,萧无常比她还要没有兽缘。岑吟遇见的兽类只是不亲近她,萧无常遇到的……都要咬他。
它们都十分敌视萧无常,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灭禽仙君,恨不得群起而诛之。
其中尤以水族为甚。
因此在那七星梅桩之前,那白衣少年越是打量他,越是不喜欢他。老觉得他是什么危险的人物,若不杀之,便后患无穷。
萧无常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早就认出了这小子是什么东西,也不戳穿,当做不知道。
不过,听他问女人,这就有些诡异了。
“什么……女人男人的,我听不懂。”他摆着手说,“你小小年纪,别这么油腔滑调的。”
“我只是长得小,我心性一点都不小!”那少年拍着胸脯道,“我比你大得多了!你算是我晚辈!”
萧无常叹了口气。他觉得这小子年纪虽然大,但看起来读书不多,见的人也不多,经历的事更少。想来若是阅人无数,便是六岁也当有些老气,但若是经验不足,便是六千岁也只是三岁童的心智罢了。
“矮冬瓜,天黑了,你不回家吗?”他问,“天都这么黑了,你小心他们打你屁股。”
“我家人都在南海呢,独我一个人在这,没人打我。”那少年得意道,“小爷我潇洒自由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