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又圆 第四
有了码头和车行做倚靠,沈冲天更加横行无忌,他直接拿来当初周家老三的手段,对周家手中的祥麟锦,以及一切与周家有关的生意,店铺所有货物往来商船征收无端高价。若是对方不服从,他便指使伙计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地看守码头,防止周家的商船靠岸,反正他如今最不缺人手。
沈冲天还指示手下在码头浮桥上横起一排木桩。所有木桩均有一人长,一尺来粗,一头圆,一头削得尖利无比。所有木桩捆扎成一排,尖端朝外,状如狼牙,平日垂下,一旦周家商船靠近,立时拉起,齐齐向外,不管大小商船皆被戳漏。
那些周家的商船苦不堪言,若去其他码头卸货,靠马车拉进京城,费事费力不说,且正中沈冲天下怀,车行也在他手中,他的人正等在直道城门外恭候着呢。无奈,所有商船只能停在漕道中,远离码头。时值暑天,各色货物日日积压船底,即使有船板隔绝水气,仍不免发霉。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货物一批又一批的霉烂,忍痛倾泻入水中。
周家发狠地去告官,谁知京中官员收了沈冲天和文惜宝的贿赂,全都含糊其辞,白白哄骗去周家许多钱财。文惜宝自幼跟在沈冲天身边,经历沙场、官场双重磨炼,见识过从境外到朝堂的各色人物,其处事之灵活、话语之婉转、心机之狠绝,绝非周家三子所能比拟的。管理京城的大小官员,纵使不识文惜宝,也知他背后靠山的天狼齐王沈冲天,见眼下这对父子比周家更加厉害难缠,又能周旋其中,得到双方银钱实惠,因此全部缄口闭声,默认文惜宝的肆行无忌。
不出一月,周家再难耗下去。本来距离中秋越来越近,京城上下,皇宫内外,正是需要绸缎布匹的时候,却迟迟不能补足货物。管理京城的官员能讲出十八种理由拖沓,各种官腔打得一本正经,各种话说得富丽堂皇,就是不办实事。
大内负责绸缎布匹的官员大监又时不时来催促,也没有官腔,只是一句:“当初原看重你周家的信誉和实力,看重你祥麟锦的货色实在,又有你家先老太爷鞍前马后地孝敬,才给你家这份颜面。怎么,老太爷刚过世一年,就瞧不起我们这份薄面了?”
周家老大和老二忙解释,说是文惜宝暗中捣鬼,京城守备和兆尹不作为。
大内的官员一摔袖子:“外面的事,我管不着!朝廷安排各色官员,原是为着各司其职,都跟我说,累死我也没用!我只要我的绸缎布匹,交不上来,难为我,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
周家无奈,只好找到文惜宝。
文惜宝也没有多余的客套:“当年是我文家出事,顾及不上,也是上一代文家与周家的情义在,周家先老太爷代替先父照管祥麟锦,可不是让你周家去占便宜的!如今便宜也占尽,先辈人过世,我自幼在天狼长大,与中原这边不熟络,咱们又从来没见过面,我不找你们要这些年的盈利也就罢了,无须扯什么兄弟情!今日,我也交代一句实话,祥麟锦在你们手中,就是一个负累。若一味死抱着不撒手,我有办法让你周家从祥麟锦开始,一分一分的瓦解,直到你周家老本行,让你兄弟在京中再待不下去,举家撤回武林原籍!”
周家二子道:“我们本诚心与你商谈,不是来听你放狠话的!若论做生意,你何曾是我们的对手,只不过我们一时不慎,被你占了先机而已!如今你既打着文家的旗帜,惦记你家的老号,不过一个‘钱’字,不妨坐下好好商谈,利益分成总好过两败俱伤! ”
文惜宝眼皮都没抬:“输得人没资格讨价还价,更没资格指责!若在战场,此刻你们命都不存,口气焉附!两个选择,放弃祥麟锦,或是放弃你周家在京中两三代的基业!若觉得我这人说话不实,你们尽可去打听,天狼原先的二品大将军,‘接引将军’文惜宝,可跟谁开过玩笑!送客!”
周家二子不甘心地离开,找到熟识的天狼人仔细打听,才知道“二品大将军”真假不论,“接引将军”这名号确是实实在在的。原来,惜宝随军西征时,年纪虽小,却杀伐不绝,也是他开了夺关屠城,只留城不留人的先例。西方人为其取名号“接引”,意为看到他,就是看到奈何桥畔,忘川对岸,是来接人渡过忘川,直达幽冥的,因此得名。周家人对比文惜宝行事风格,果然不差,这才彻底知晓自己的对手,惟剩一声叹息。
祥麟锦终于到手,文惜宝手舞足蹈地回去向义父复命。见到沈冲天,惜宝倒地三叩首,难掩激奋之情:“宝儿多谢义父!”
沈冲天倒平静:“开心了?”
“嗯!”
沈冲天继续道:“这才刚刚开始!到手不是本事,能守得住,传得下去,才是本事!你的路还长着呢!”
惜宝惟有俯首:“宝儿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