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夏算是听明白了,皇帝的怒火并非出自对取消选秀之事的不满,而是来源于被众人断然驳斥的愤懑。
皇帝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封为天下之主,又怎能允许被人频频驳斥决议。
何夏微微偏过头,打量着那个被木格栅分解的支离破碎的明黄色身影,眼神深深。
在之前的宫变中,皇帝一举提拔了许多救驾有功之人,其中大部分皆是秦钰心腹,也正是如此,此刻的太子党已经成为先前的郑家,让皇帝感觉到了威胁。
所谓的选秀女之事不过是个引子,皇帝真正为之震怒的,而是那些结团成群,反抗圣意的犯上者。
两人的声音还在高高低低的延续,何夏轻手轻脚的从衣架上取了斗篷,放在手臂上,而后可以加重了脚步,制造出了声音:“母后?”
皇帝愤怒的声音陡然寂灭下去,皇后的身影一闪,从,木格栅中出现:“是夏儿么?你来了。”
何夏俯身行礼,抬头的瞬间,看见皇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眼神深沉,就像是藏着某种跃跃欲试的毒刺,见血封喉。
皇帝对她的身上的功夫一清二楚,如今她这个在关键时刻可以以一敌多,挡住风雪和生死的利器,成为了一把倒悬的长剑,也让皇帝感觉到了威胁。
何夏不动声色地微微垂下眼睛,在心中面无表情的想到:她与秦钰现在都已经成为了威胁。
从皇后处回来后,何夏便径直去了东宫。
说是东宫,却不过是皇宫东南的一片宫殿,因先前祁连枫造反一事,南三所受到牵连,损毁甚重,现在正在修缮中,因此目前秦钰虽然一时太子,却照旧跟着她住在宫外的县主府中,直到东宫修缮完毕,再行搬迁。
但比起这片渐渐成型的富丽宫殿,何夏更愿意住在皇宫之外,她身上系着何家的家业,且本性喜爱自由,不愿意被困在四角的宫禁中。
因此对眼下这种情况倒也颇为满意。
何夏找到秦钰时,秦钰正在临时休息的偏殿中与大臣低声议论什么,见到何夏到来,他才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而后问道:“你怎么有空来了这里?”
“我从皇后那里出来,顺路前来看看你。”何夏简单回应了一句,走到他案前低头随意瞄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扑面而来,用佶屈聱牙的字句拐弯抹角的缀连出九曲十八弯的意思:“这些人根本不会好好说话。”
秦钰笑了笑,撘眼瞧着她,眉眼带笑:“你来的正好,方才我们正在商量宫殿的修缮问题,我知道你对住处素来不甚在意,但还是想要问问你,对装饰是否有什么要求?”
何夏稍稍犹豫了一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你是太子,住在皇宫是理所当然,但我还要照看生意,怕是不能在宫中久住。”
她想了想,尽量还是采用了委婉的说法:“若时你有了闲暇,可以出宫找我。”
秦钰手中的笔陡然一顿,笔尖刀剑一般悬在纸上,饱满的墨汁啪嗒一声砸落在白纸之上,慢慢晕开一片。
他扔了笔,抬眼盯住何夏,沉声问道:“你要与我分开?”
何夏被他眼神中的尖锐逼退,微微转开了视线:“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觉得分开住更便于行事。”她飞速的扫了一下秦钰,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先前不也是这般,虽在同一屋檐,但时常互不见面。”
秦钰的手紧急握着桌子,手指用力的连带桌上的白纸都皱了起来:“那不一样。”
他声音笃定。
“有什么不一样?”何夏耿直无比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