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夏从成衣店出来时,有雪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地上积了层薄薄的白色,被行人踩踏后化成一滩积水,濡湿了地面。
她坐上马车,留下两条鲜明的车辙印,一路朝着夏府的方向蜿蜒而去。
“今年的冬天真是冷的邪门儿。”何夏拢了拢手中的暖炉,借此汲取些微弱的暖意,她望着车窗外越来越大的雪片,忽然听到街上有人议论。
那是个挑着担子游街串巷的馄饨小贩,身上破旧的毡篷上一片白,显然已经走了不少的路。
旁边立时有行人附和:“是啊,今年确实冷的出奇,不过咱们这里还算是好的,听说北边的流月国发生了冻灾,已经冻死好些人了。”
“此事当真?”
“那自然是真,我有个亲戚就在流月国做生意,捎信来说,流月国的老皇帝已经快急死了。”
这句半真不假的玩笑话立时在人群中引发一阵笑声,拖着长尾飘飘渺渺的追上了何夏的车子。
何夏伸手拢了拢衣襟,唇角微微勾了勾,这些人总会有苦中作乐的精神。
马车很快便在夏府门前停住,何夏下车后跟着引路的婢子踏入了府门,很快接到消息的夏志闻便迎了出来,将何夏引到了花园中。
大雪满京华,夏府的花园一片银装素裹的白,天地上下一色,细小的雪尘永无止境般从长空缓缓飘下。
花园的转角处有一片梅林,落了雪,一片红白相衬煞是好看。
梅林深处有一座六角凉亭,以石材雕琢而成,斗拱梁架,古朴厚重。六角攒尖上覆满雪,远远望去,犹如亘古便已存在的神祇,与天地同寂。
何夏与夏志闻“咯吱咯吱”的踩着雪,沿着两侧栽满梅树的小道往凉亭走去。
雪很大,但无风,四周旷然阒寂,仿佛某种末日或者终结。
当她披着满身的风雪走到凉亭,看到那丛袅袅升起的人间烟火时,有不真实的感觉。
茶盘、茶具一溜儿在亭中央的石桌上排开,一旁的火炉燃着细微的火,火苗均匀地舔着瓦釜的底,密集的气泡不断地从水底翻上,六七成滚的样子。
秦素安静的坐在那里,左手支在桌子上,右手握着茶杯,远眺着亭外的一片天地苍茫。
“看来是我来的时间不对,扰了你们煮茶赏雪的雅兴,早知我便迟些再来了。”何夏望着秦素那张微红的脸,笑着打趣。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前些天我寻了些好茶,听闻夏公子喜茶,便送来些与他品尝,谁知忽然下了雪,便在此处淹留片刻。”秦素急忙解释,见何夏面上揶揄的笑容,立时又转向夏志闻,嗔道:“你怎么不跟她解释解释?”
夏志闻看着秦素只是笑,漆黑的眼眸中散布着莹亮的光,就好像这飘荡在四周的雪尘,簌簌的落下,无止无尽。
他一边将何夏让入座,一边抬手掸掸自己的衣襟,抖落了一地的雪花:“今日大雪,你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何夏一点也不生分的在他们面前入坐,自顾自的给自已斟了一杯茶,这冰天雪地里,连茶的清韵里都沾染了雪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