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面上神色不变，依旧平静而恭敬，然而眼中却有雪亮的光芒，逼视着自已的父亲。
皇帝在这种目光下微微瑟缩了一下，继而捂着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喘得像个破旧的拉风箱。
神医闻声从外面跑了进来，嗔怪的扫了秦钰一眼，上前拉住了皇帝的手臂，伸指在他腕上诊断了片刻，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秦钰急道：“你还愣住做什么，快点帮我按住陛下。”
秦钰起身上前，伸手将不断挣扎的皇帝按在床板上，供神医施针。
自从相认以来，他们这对父子从未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皇帝就像只剧烈挣扎的飞蛾，被他用两只手困住。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对方嶙峋的臂骨，坚硬峥嵘就像刀剑，执意与他对抗。
他的父亲，纵然是在这样的时刻，也从未将他当做家人，而是敌人、。
神医在皇帝身上用了几针，终于令皇帝平静下来。
“陛下现在需要休息，你若是有事，还是等些时候再说吧。”神医收拾好了手中的东西，压低声音道。
秦钰回头俯瞰着病床上羸弱的皇帝，眉眼重归平静：“不，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他扔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这里。
最终，张尚书因试图谋杀储君，意欲谋逆之罪，被判秋后问斩。此等重罪本该祸连九族，然而在众臣的求情之下，张家被流放千里，免除了死罪。
何夏对他的做法不能理解，将手中那张裁决的文书重新归还给秦钰：“斩草不除根，乃是为政者的大忌。”
秦钰将那份文书交给了手下太监，命令下发执行，而后才回答：“这是陛下的希望。”他顿了顿，脸上忽然带上了一丝冷笑：“他是我生父，我身上留着和他相同的血，虽然他对我并无养育之恩，但生身之恩我却不能不报。”
何夏沉默。
“此事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就能结清了。”秦钰轻轻笑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
何夏望着他，不知该怎么开口。
祁连晟此人虽然平日看着不惊不怒，极好说话，然而内心深处却藏着一条恶龙，为了自已的皇位，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已的亲生儿子。
十六年前，为了皇位，他派人暗杀秦钰，这也导致秦钰流落民间，与皇后母子分离。
十六年后，还是为了皇位，他将儿子视作政敌，联合大臣布下粉身碎骨的毒计，并在事后要求秦钰对凶犯网开一面。
皇权地位就像是一种摧心剖肝的毒药，讲一切都摧毁，没有留下丝毫的情谊。
张尚书的倒台，给皇帝带来了极大的打击，将祁连晟布在朝中的人手一举剿灭大半，剩余的也只有暂敛锋芒，蛰伏下去。
然而这样的平稳和安定并未持续许久。
四月份的一个晚上，秦钰与何夏照例前去皇帝处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