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从那个破落的小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他走进府衙，推开夏志闻书房的时候，正好与一个一脸肃然的侍卫擦肩而过。
室内的空气有些沉闷，秦钰微微愣了一下才迈步走了进去，目光从夏志闻肃然的脸上又转到了白大人身上，问道：“怎么了？”
“那个文鹤可能不行了......”与文鹤有多很多交集的夏志闻面色有些沉痛：“他的身体已经全面衰竭，恐怕已经撑不过明天了......”
秦钰微微皱了皱眉，看向走到桌边喝水的白大人，沉默。
白大人放下茶杯，迎着对方意义不明的目光，似有不解：“怎么了？”
“他一直由你负责的吗？”秦钰沉声说道，“连你都没有办法吗......那个文鹤虽然曾经走错过一步，但也是个浪子回头，及时改过的青年，而且他这次受伤也是在救助灾民的时候......”
白大人微微转动眼珠，面无表情：“不过是个短命的小鬼罢了。在现在这种境况里，这种朝生暮死的人比比皆是，也许他是应该比别人活的长一些，但是死亡会终结一切可能。
“白大人，你的心还真是硬啊。”夏志闻抱着手臂依靠着墙，他衣襟上还沾染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鲜血，红艳艳的格外耀眼。
白大人似是看不得所有与死亡如出一辙的污渍，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昭彰着人类不堪一击的血迹。
他的目光从夏志闻衣襟上移开，举起茶杯，挡住自已大半张脸：“我说你的衣服是不是该换换了，你就准备穿着那件垃圾招摇过市吗？”
那个被焚烧过半的文鹤早就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纵然有文士从旁协助，最终成功的可能性也十分渺茫。
窗外传来吵闹的声音，秦钰转身，透过窗看到府衙的庭院中有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围拢着一个白色的人影，某种压抑的气氛自下喷涌上来。
秦钰忍不住转移了目光，那些年龄很小但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人世浇漓的孩子静静的站着，连悲伤都默不作声。
“啊，是那些孩子们。”夏志闻向下扫了一眼，方才的喧闹已然熄灭下去，只残余一片压抑的悲伤：“李世乾，孙纵意，武鹤，还有......文鹤，他们都是一群很好很好的孩子啊。”
“一群软弱的小鬼，相亲相爱的抱团死去。”白大人皱眉，夏志闻身上的污渍让他觉得惊悚而难以忍受，他转过头，背对着窗子，脸上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夏志闻俯视着下面那些无声的哀悼，苦笑：“这倒也不失为一个体面的离开。”
白大人不语。
“但是，那个文鹤真的要死了。”夏志闻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沉重的像块石头。
白大人感觉自已对夏志闻身上的污迹忍耐到了极限，放下茶杯，脸色不善的走了出去。
天色渐晚，走廊里空无一人，血红色的光从大开的窗户里笔直的穿插进来，锐利的像一把把纵横带血的刀剑，钉在他的前路上。
也钉在所有人的前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