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孩子进了这个家,这个家发生了巨大变化,首先时不时传出的孩子哇哇的哭声,给家里带来了生机,再就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冒着严寒,平地拔起了一座五间砖瓦到顶的大玻璃门窗的大北屋,一扫十年的贫穷与衰败。
都以为这个家到头了,没成想,一夜间发生了这么大变化,真可谓否极泰来。能人心里那叫一个美,宽敞的门窗,明亮的玻璃,白天太阳光直接照在床上,晒得暖暖的,晚上睡觉月光透过玻璃洒在脸上,整个屋子都明明亮亮的。
冬天没有多少活计可做,好多人都蹲在墙根底下晒太阳,能人心里充满了活力和力量,他早早起床,拿上耙子扫帚,推上车子去西边树林里扫落叶耧树枝,这个冬天,他耧回来好大一个柴火垛。女婴会坐着了,母亲就用厚厚的棉被围着她,怕她冷,就从包裹里找了一个小瓜皮帽子给她戴上,女婴长得瘦小,五官到还精致可爱。
能人忙完啦就来逗她,见她戴着小瓜皮帽子像极了以前的地主,就冲母亲说“妈,你看,多像小地主啊!”
母亲正在给父亲穿鞋,扭头看了眼,还真像。能人开心的叫着“小地主,小地主。”
小宝宝咧着小嘴笑了。父亲也像是明白了一些,不再大声吵嚷,有时候孩子哭了,还会伸手去哄,母亲怕他粗手笨脚的,还有那病,伤了孩子,总是不让,他就嘿嘿的笑。母亲说孩子是个小福星,连她爷爷的病都好了许多。
五间大瓦房赫然挺立在贫瘠的土地上,简直就是十里八村的一道风景,都说就算公家的房子也比不上这个,像个宫殿似的,在村里还真没见过。开始有人打听这家人家,有人来提亲了,母亲说,“只要疼俺这个孩子,别的什么都好说!”
一听还有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就打了退堂鼓,毕竟一过门儿就跟人当后妈,这后妈难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母亲说,种了梧桐树就不拍招不来金凤凰,果然,有人冲着这五间大瓦房来了,附加条件是要40块钱的彩礼,那时候一般20块钱的彩礼就算高的了,可这家要40块钱。
母亲说“只要一心一意疼这孩子,40块钱,我给。”
离过年太近了,就把婚期定在了来年二月里。母亲借着走亲戚的机会打听未来儿媳妇的情况,毕竟放到20多的大姑娘不多,生怕有什么毛病。亲戚说这孩子还不错,就是缺少律练,有点儿怂,不是这家亲生的,自然灾害那几年爹死了,当妈的实在没办法了,就把她送出来了,这些年日子好了,她亲妈找了来,和那边又联系上了,她这个妈是个外地人,不太会做针线活,孩子的手脚都冻伤了。母亲问“怎么放到这么大?”亲戚说啊“还不是她这个爹要的彩礼高!要不是您啊!这孩子还不给耽误喽!”
按当地风俗,刚过完年要接准媳妇来婆家,让家里的老老少少和至亲的亲戚认识认识。母亲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儿媳妇,长得四方团脸,头看着有点儿大,梳着两条乌黑的长长的大辫子,身上的棉裤棉袄打着好几个补丁,膝盖前襟袖子上带着斑驳的污渍,一看就是穿了一冬没拆洗的,母亲上前拉着准媳妇的手,准媳妇羞涩的叫了声“妈。”
母亲轻轻摸了摸她手背上厚厚的冻疮的结痂。
下午吃完了饭,该送准媳妇回去了,母亲跟陪她来的嫂子商量,说能人他妗子今天没来,想留媳妇在家住一晚,明天见了他妗子再送回去。按说没过门的媳妇是不宜在婆家住下的,陪着来的嫂子迷迷瞪瞪的居然同意了。
把嫂子送到大门口,母亲还拉着她的手嘱咐“她嫂子,回去了好好和亲家说,这事儿不是碰巧赶上了吗!”
吃了晚饭,母亲早早的让媳妇上了床钻了被窝,就把她那污渍斑斑的棉袄棉裤拆了,母亲边拆边流泪,那里面的棉套既有巴掌大的,也有鸡蛋大的,都是一点儿一点儿,一块儿一块儿拼起来的,薄的薄,厚的厚,有的地儿还拧成了一个蛋,母亲想不出来,这样的棉衣是怎么过的冬。母亲让能人烧了一大锅热水,把拆了的衣物烫洗干净,用火烤干,又拆了姐姐旧时的一套棉袄棉裤里的棉套出来,连夜把棉裤棉袄给媳妇重新做好。
第二天,媳妇穿着干干净净的棉裤棉袄被能人给送了回去,临行前,媳妇轻声对母亲说“妈,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