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紧紧盯着那人的脸庞。那人转过头来之后,雾气渐渐散开,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寒气陡然消失,温暖回笼。再睁眼是白色的屋顶,熟悉的卧室。
孟朝起身,见天色已经大亮、身上还穿着校服,自己这是怎么了?走到客厅,墙上的挂钟显示十点整。
还好……
孟朝摸了摸额前被门板撞出的大包。
虽然挨了这一下,好在躲过了班主任的魔鬼条约。
孟朝没有管这包,浑浑噩噩地走进了书房,丛书包中拿起历史书背了起来。
上次历史考得不好,老师说:多背背就能提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袁婕打电话过来说孟朝可以去上学了。她的语气已经没有早晨时那么凶了,平平淡淡的,也没有问孟朝头上的伤怎么样。
下午孟朝就去上学了,同学们也没有人问她头上的包怎么回事,在初一六班同学们的眼里:孟朝丑得没有存在感,她再怎么样也不必去看、去管。
英语下课,红珍说道:”昨天找我谈话的那几个人过来……“
孟朝的心揪紧了。
“孟朝除外!“
孟朝听到这话长舒一口气。看着向老师走去杨旭、张川几人,不仅为他们担心起来:自己是躲过了,那这些同学们呢?他们应该都是选择同意下一次考试进步五十个名次的,毕竟边缘生的分数段竞争不太激烈,想进步不是太难。更何况人嘛,如果惩罚一定要来临,能拖多久拖多久,晚一些也是好的。可是,即便是晚一些,那几十大板打在手上也是难以承受的。
校园受辱、家中无慰,孟朝看天边夕阳甚浓金霞万丈,却觉得世间毫无自己的容身之地。
能有一个专属自己的地方该多好,她必定不再在人前招人厌烦。
几天后,孟毅忽然因重度感冒住院了,已经三四天见不到人了。
孟朝看着窗台上的灰尘都分外干净。她想:这是个让母亲知道真相的好机会。
即将毕业,袁婕接孟朝放学,孟朝看着附近没有行人了,对袁婕说道:“妈妈,你知道吗?我上厕所的时候爸爸从来都不避讳,总是说拿扫把、拿盆什么的,推门就进。进我的卧室也从来不敲门。还有上一次我洗澡的时候,水声那么大,他还是开了门,看我在洗澡也不立刻关门,还要等一会。事后也不道歉。妈妈……”
“你知道你说了啥吗?”袁婕冰冷的看着孟朝。
“你爸现在住着院,成天让我别忘了接你,你看你把你爸说成啥样了!又色又变态!”
孟朝不语,心凉胜于夜。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两年。
第三年。孟朝抚摸着木桌反面的划痕,每一次受了无法忍受的委屈,她都会在桌子的反面刻上一道痕迹。这些痕迹中,有的因为刻下时用力太大以致周围凸起,就像人肉上的疤痕。刻下第一道时她发誓:等刻痕满了十道,她也没有活在这世上的必要了。可等闲暇时数一数才发现—刻痕早已超过十道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她或许可以自己去另一个地方,无论哪里,只要离开这里。
夜,很美,也很冷。
孟朝坐在床头,月儿从东天到中天,再到西天。天从苍蓝到乌黑,再到墨蓝。
孟朝听着隔壁母亲的鼾声,像从她心上打出来似的。她起身的动作停住了,顿了顿,终于又坐回了回去,然后更猛地站了起来,孟朝弯腰吻着枕头停了三秒钟,她的小床,她的所爱,是唯一带不走的,也是她朝夕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