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有一处义庄,方圆数里杳无人烟,门板被阴风吹得嘎吱响,蜘蛛丝爬满房梁。
泥砌小院的空坪上撒满谷粒,混杂着血迹生铁散发恶臭。
血是鸡血,和生铁一样,都是用来辟邪的。
官府没有存放的尸体的地方,所有无人认领或是死因有古怪的尸体,都会被送来这里。
寄厝在此的骨殖,最终会由义庄的看守人统一埋葬,没有棺木,仅一副肉身与黄土紧密结合,腐入泥土,化作泥土。
“大人,她们在那边。”一个老人提着一盏暗黄的灯笼走在前面,引着林风峦、苏小亦还有居璞等人一同前来。
苏小亦被阵阵阴风吹得打了个寒战,心道:‘墓地义庄附近一定要弄得妖风阵阵吗?’
她忘了,这是她自己为了烘托恐怖阴森的气氛写的。安排一个小老头看守义庄,也是为了凸显这里的破败荒芜。
老人弓着背,一双苍老萎缩的手推开一扇小门,“大人,请。”
“郡主,请。”林风峦让苏小亦先请。
这会就没必要客气吧……
苏小亦强忍着尴尬,从一个官兵手里接过一盏灯,正准备进去,突然又觉得胆怯,退了回来,“还是大人先请。”
“郡主客气了,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说罢,林风峦提着灯笼率先走了进去。
苏小亦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一个高挺的身形挡在她前面,压低声音道:“郡主勿放在心上,林伯伯为人直爽,只想着凡事都当礼让,却……”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郡主勿怪便是了。”
苏小亦心道还是男主会体贴人,借着暖黄的烛光打量居璞的脸,多细腻温柔的眼睛,多平滑优美的下颌线,多好的年轻人啊,怎么就想到把越亦给抛尸沉护城河呢?
苏小亦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郡主冷吗?”居璞问。
“不冷不冷。”苏小亦退出来,让居璞先进去,自己落在最后。
按照剧本,越亦这时候本应和居璞各自被软禁在官府的客房里,只有官府和成黎在外面调查真相。
但目前的情况显然和剧本有出入——在风雨江山楼,苏小亦拽倒的人是成黎,按理说被怀疑的人应该是成黎和苏小亦。
但因为有林水倾替苏小亦作证,表示她绝对没有命令任何人去杀害那几个舞女,而且苏小亦也故意向林风峦透露自己的玉珏是被人偷走的,所以这回的怀疑对象只有成黎。
成黎本来已经在回山庄的路上,刚出城门,就被从城里出来官兵给追截了回去,又立刻转送给了大理寺。
苏小亦在大理寺监狱里见到成黎的时候,她正坐在一把雕花圈椅上悠闲地喝着茶,身后立着一张黄花梨木大床。
牢房四壁挂着姑苏宋锦造的帷幔,将黑突突的墙壁掩盖在下面。
房中还置有瓜果点心,桌案茶几一应俱全,大盆大盆明灿灿的花被放置在墙角床尾,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苏小亦长见识了,没想到蹲监狱还有这么好的待遇,“你这是办理了大理寺VIP客户吗?哪来的这些?”
成黎倒了杯茶递给苏小亦,“居璞让人置办的,无聊。”
“哇!”苏小亦坐不住,在房间里到处溜达,“看来他对你真是爱得深沉。”
“呵。”成黎并不这么觉得,“我能来这里还是拜他所赐。”
“什么意思?”苏小亦问。
“郡主。”柳管家接过苏小亦手中的茶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没察觉异样,遂递了回去。
“老奴听林大人说,是居公子指认的成二小姐。”
“居璞?”苏小亦不解,“他有什么证据吗?”
柳浪:“听说居公子见到成二小姐拿着匕首进了风雨江山楼。”
“匕首?我的那把吗?”苏小亦问向成黎。
成黎只是沉默,不作回答。
“是。”柳浪继续道,“就是王妃留给郡主的那把,也是在舞女尸体上发现的那把。”
“是你拿的吗,成黎?”苏小亦问。
“不是,我若是要杀人,怎会教人知道?拿着匕首走进酒楼,是怕人不知我将行凶吗?”
“看吧,我黎姐都说不是她了。”苏小亦对柳管家耸了耸肩,“黎姐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她是不骗人的。”
柳浪从不质疑主人的话,“即然如此,是否要铜鞍王府出面将成二小姐接出来?”
“不必。”成黎说,“多谢柳管家好意,我暂时还不想出去。”
苏小亦走到一面墙前,手在锦缎上抚摸着,“好丝滑呀……”
“郡主在看什么?”柳浪问。
“柳叔,你看这是什么图案,好漂亮哪!”苏小亦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手在那片花纹上不断摩挲。
“老奴一介莽夫,看不懂这些文雅的玩意,让郡主见笑了。”
“孔雀。”成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