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落地窗前,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一张圆桌,他望着窗外,将夜幕下的S市尽收眼底。
一个服务生模样的青年上前,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小杯刚倒好的红酒,他低着头,身体微微前倾下弯,直到托盘的分量减轻,他才慢慢的收回手,在即将转身离去之前,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取走红酒杯的人。
甄丧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朝他看了过来,盛着些许笑意的桃花眼慵懒又倦怠,偏偏双瞳在灯光折射下,灿若繁星,仿佛与窗外的万家灯火融为一体,虽隔着距离,却亲近无比。
服务生一怔,脸一红,赶紧低头,退出了这间独属于西餐厅老板的包厢。
甄丧将视线重新放回窗外,小抿一口红酒,当红酒的味道从舌尖一路蔓延至喉头,他的眉尾跟着一挑,双眼微微一眯,露出一个惬意无比的笑容。
宋文宇此时开门而入,第一句话就是强烈的谴责:“我在忙着帮你追人,你倒好,忙着咸鱼撩汉。”
咸鱼撩汉?
“撩汉就算了,咸鱼是几个意思?”甄丧坐回桌前,好整以暇的等着宋文宇走过来。
“闲在家里没事干,可不就是咸鱼?”宋文宇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对面,拿起面前的早已准备好的空酒杯,往里倒了半杯红酒,一口气饮尽。
甄丧拍着手说道:“在这里,能不能收一收你的江湖豪气。”
宋文宇将空酒杯往桌上一搁,说:“我刚看到服务生红着脸,慌慌张张的跑走了,你又做了什么?”
“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宋文宇用半信半疑的眼神回答了他。
“说正题吧。”甄丧敲敲桌子。
宋文宇立马正襟危坐,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用手指移到了甄丧的面前。
甄丧拿起纸条,看了一眼,问:“就这些?”
“暂时只问得出这些。”
甄丧将纸条往桌上一扔,抿了一口红酒。
“不够的话……”
甄丧挥手打断他的话:“说说原因吧。”
“入学作假,这在咏翎商院也不算什么,年年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甄丧讪笑着看了宋文宇一眼。
“不过这次稍微不太一样的是,双方并没有谈妥,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诈骗,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学校方面已经有人开始介入了,毕竟在学校门口打架闹得挺大。”
“挺大?”甄丧嗤笑一声,“从他们打架开始,学校就没有任何人出面阻止过,证明他们有恃无恐,就算现在介入也只会甩锅给两个学生。”
“不尽然。”
“怎么说?”
“倒霉的只会是他一个。”宋文宇伸出手臂,手指敲在了甄丧面前的纸条上。
甄丧笑着拿起纸条,端详片刻,说道:“点餐吧。”
宋文宇不解,“不帮把手吗?”
“我有说要帮他吗?”
“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宋文宇瞪大双眼,看起来有几分凶相。
甄丧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让你查的是咏翎,是你会错意,自作主张去查了人。”
“你!”宋文宇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说了吗?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那你抓着他干嘛?”
“小家伙挺有趣的,逗逗他罢了,你吃醋了?”
“……”宋文宇对自家老板的恶劣性格又刷新了一个高度。
“不觉得和当年的你很像吗?”
“……”
甄丧双眼一垂,叹了一口气:“唉,你要是个弯的就好了。”
宋文宇咬牙切齿的回道:“点,餐!”
三天后,甄丧在自家会所门口见到了萧天霸。
这年头怎么还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起这么个听起来不像好人的名字?
当然,顶着甄丧这个名字的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甄丧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男孩身上仍旧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衣服,腰间有明显的补丁——不是追求时尚,纯粹是蹭破后因为不舍得扔而补过的。他的头发比之前倒是整洁多了,可惜刘海过长,表情过于阴郁,使得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非常落魄且糟糕。
不是看上去,是真的落魄且糟糕。
甄丧扬起了嘴角。
“丧哥?”司机从后视镜观察到后座的甄丧的表情,不明所以。
阳光洒在这个落魄男孩的身上,男孩一手插袋,一手拎着背包,靠墙而站,挺直的背脊堪堪站出了一股子桀骜不驯。
“开吧。”甄丧一挥手。
司机得令后,立即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进了会所。
萧天霸看着这辆黑色的车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又开进了会所,从车窗里,他分明看到了甄丧,甚至还看到他朝自己笑了笑,笑的意味不明,然后车子就开走了。
混蛋!
萧天霸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正纠结之际,一直不肯放行的门卫突然将他请了进去,随即又有保安模样的人将他带进了会所里面,一路步行至一栋建筑前,带他的人又换成了两个黑衣壮汉。
两个壮汉一前一后,像是怕人逃走似的,将萧天霸夹在中间,把他带到了一扇门前。
走在前头的壮汉伸手阻止了萧天霸前行的脚步,随后转身敲了敲门。
“请进。”
即使隔着门,萧天霸也还是听出了甄丧的声音,不知怎么的,一路来的忐忑,因为这个声音安定不少,不禁挺挺背,跟着前面的壮汉进到了屋里。
这是一间办公室,但装修布置上又没有办公室一惯稳重严谨的风格,随处可见的小摆设和清新自然的壁画,无一不透露着温馨和活泼,尤其是落地窗前的摇椅,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办公的人会用的。
萧天霸家里很穷,他也不知道大城市里的人的家应该是什么样才称得上温馨,他只知道,当他的脚跨进这件办公室的一瞬间,一切都让他感到舒服,连带看甄丧也顺眼多了。
“怎么找来的?”甄丧懒洋洋的靠在办公椅上,挥手屏退手下。
“你把自己说的那么厉害,只要不撒谎,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萧天霸说的时候,眼里透着一股小小的自信。
甄丧抬了抬眼,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不过转念一想,能凭本事考上咏翎商院的人,不至于太笨,靠着自己的几句话找上门来也并不奇怪。
“说吧,找我做什么?”
萧天霸将头一低,皱着眉,咬着牙,没了进来之时的自信,也迟迟不肯再开口。
190的大男孩,什么话都还没说出来,就硬生生的被逼成了小媳妇儿,甄丧觉得有趣,却也没有逗他的意思,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撑着头,睨着一双眼,静静等着。
“我……”
“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