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中的赵不尤稍觉惊讶,脑袋里的记忆中,眼前这爹爹赵士起,从未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过。凉亭里的娘娘王茹芸乍一愣神,出言劝阻道:“官人,不尤他……”
“他怎样!他自恃武力,不惜己身,将侍卫留在家中,孤身出行,还不是你这做娘娘的纵容?!自古慈母多败儿,所幸此番无事,若真出事,你我只会追悔莫及!须知他是独子!”
赵士起愈说愈加愤慨,起身伸指指向赵不尤,嘴巴张翕数次,却气得发不出声。俄顷,他甩袖转身:“你随我来书房!”
眼瞅着赵士起愤然前行,赵不尤倒也不急,他施施然走上凉亭,在石桌上抄起一把香药葡萄,一股脑塞到嘴里,急声对神色黯淡的王茹芸咕哝道:“娘娘,饿了,让厨房准备些吃食,我听完爹爹训话便吃。”随后才紧赶慢赶,跟上赵士起走过了好几方小院,来到他说的书房之中。
随后父子两人相向而坐,不待赵士起训斥,赵不尤抢先说道:“爹爹,方才你又说了‘独子’两字,娘娘很不高兴。”
“呃……”
满头怒火霎时被冷水浇灭,赵士起努力回想方才言语,心存侥幸道:“说了?”
“嗯,爹爹说了。”赵不尤重重点头,“所以原本待您训话完毕,娘娘的动使,约莫也该搬到我那边,这边只留下你独守空院了……为了让她暂时不想这些,我将她支去厨房了。待会儿你还得仔细陪个小心才是。”
“善!”
对赵不尤的小机灵,为他争取来时间,赵士起大声称赞,随后望着儿子俊秀的容颜,愈加满足,原本的疾风骤雨,顿时变为春风和煦。
……
当此之时,即便白身百姓之辈,倘若家中薄有财赀,三妻四妾者实不罕见。士大夫间互赠侍妾,亦属寻常。偏生到了赵士起这里,他唯有正妻王茹芸,大宗正赵仲御多次劝说,他亦绝不纳妾,即便是后来长女早夭、唯留赵不尤这个独子后,王茹芸感怀自伤之余,苦苦恳劝,他亦坚辞不受。
一个王茹芸,似是已将他的情感全然占据。
与此同时,只为赵家留下了独子赵不尤,已是王茹芸难以承受之痛,哪怕赵士起再三宽慰道并不在意。
对此,赵不尤无限敬仰,却也暗自嘀咕:“一生只爱一个人?恕儿子驽钝,学之不会,后世的我做不到,遑论来了宋朝?”
……
“昨晚伤你之人,可曾看清?是康王府赵九的人?”
六月初,赵构甫满十六,徽宗陛下则迫不及待为他举行了冠礼,赐字“德基”,并赶出皇城就第,他的康王府便在左近。算算日子,赵构不过搬来几日,赵不尤回家途中便挨了闷棍,加之两人的明争暗斗赵士起亦多有耳闻,由不得他不生疑。
赵不尤摸了摸鼻子,赧然说道:“回爹爹,所谓闷棍,大抵不令苦主看到,方得功成。孩儿挨这闷棍,扎实得紧……不过昨日他刚挨我一棍,照他的秉性,认定他当不会差。其余人等,孩儿也没怎么开罪。”
赵士起重声道:“没开罪人便无灾厄?你道我为何三令五申让你出门小心,带上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