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里的酸涩,她微笑:“好。”
在帐篷里坐了大半天,朝烟便出神了大半天。
所有的人都被她赶出去了,她清楚,她现在的这个样子不能让青莲她们看见,否则她们会担心。
之前李成来禀报说宣德帝今晚还是不回来,让她尽早歇下……
有两日了,他有两日夜里未回来了。
只是,自己又在奢望着什么呢?不是早就决定好了离开吗?得到的越多,越舍不得离别,何苦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出神间,帐篷的帘子被人撩起,长公主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双眼无神的模样挑了挑眉:“想什么呢?”
目光闪烁间,她回神,看见来人担忧的模样,想对她安抚的笑,却发现自己连扯扯唇角都是勉强,不由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怎么来了?我现在可没心情招待你。”她无力地道。
长公主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到底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解惑呢。”
朝烟没有反对,她现在也的确是需要个发泄的人,便把自己刚刚听到的和所想的都告诉了长公主。
听了她的话,长公主想了想,道:“我不能说你想的不对,可我也不能说陛下做的不对。朝烟,他除了是你爱的人,是安太傅他们的朋友之外,他还是皇上,是天子。身为帝王,他最要紧的是这个江山,是天下的百姓。”
“欲成王冠,必受其重。他既然是皇上,就必须要为这个天下、为黎民百姓考虑。儿女情长,兄弟情义,在面临天下和百姓时,他只能放在一边,即便要舍弃,他也只能舍弃爱人和朋友。天下,是他的责任,是他无法丢下的责任。”
朝烟愣住了,半晌,她牢牢地看住长公主:“那么,他做的一切你都知道?”
长公主没有避开她的带着锐利的双眸,点了点头:“是,他的每一个决定我都知道……或者说,我都猜到了。”
“朝烟,皇宫是个什么地方你比我明白,在这种地方人若不改变,那么就只会成为其他人的垫脚石。人命又如何,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不重要。”
“我当年扶持皇上登基,手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两年前的那场政变,我也杀了不少人。在宫中,心慈手软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之所以从来不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让你乱想。”
“你和阿颜都太过心软,也太过善良,我们隐瞒了一切,为的只是想让你们有个干净的生活。”
朝烟沉默了。
她早已不是无知懵懂的少女,受苦的那两年,入宫的这段时日,都让她看清了许多的人性本恶。
但是,知道归知道,她还是无法接受。
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她也做不来动辄取人性命的事,乔璃的事让她看清了皇家的凉薄,今日宣德帝的话更让她看明白了他的无情。
她扶额,低垂着眼睛,声音低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长公主没有说话,站起身出去,给她思考的时间。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看朝烟,眼里带着心疼,抱歉,以及无奈。
生在皇家,这本就是一件无奈的事,可谁又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呢?
她不能,朝烟不能,安颜亦不能!
疲惫地阖上眼,朝烟想,自己真的是累了。
可是,为什么会累呢?
当初她一心要回来,无论是青莲还是安怀,都不同意。
青莲认为她总有装不下去的那一天,人心总是柔软的,更何况她一旦回来,就意味着要面对齐桪,青莲怕她会撑不下去,更怕她会让自己陷入痛苦。
安怀那时只问她:如果有一日她对这一切感到了厌倦,她又该如何?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对了,她说,她永不会有那一日。
可现在,她厌倦了,开始感到疲惫了。
好像是厌倦了一直隐瞒,也厌倦了在他的面前做戏,要坦诚吗?
可该怎么说呢?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齐桪还值得她相信吗?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怪他呢?
诚如长公主所说的,生在皇家若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能活得下去吗?皇室的人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齐桪的改变,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好的活下去罢了。
她不是在怪他变了,而是在怪他没有认出自己。
在江边泛湖之时,在他看见她的那一眼起,他没能认出她……原来不是不怪他了,只是一直放在心底而已。
所有对他的偏见,不理解都是源于这一件事情,她想,她该把这件事说出来了,这样两个人才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
想到就做,她扬声唤人进来梳洗打扮,没有带任何人,独自去了宣德帝所在的帐篷。
宣德帝此时正和安瑜、萧凛谈事情。
“……臣趁着狩猎的机会,仔细地看过了周围的痕迹,的确是有人来过的样子,若如太傅所猜想的那样,成王和荣王已经开始动手了。”萧凛换了一身衣服,虽然还是黑色,但衣领处的花纹却和之前的那件不同。
宣德帝微微沉吟,看向安瑜:“太傅,接下来该怎么办?”
“暂时按兵不动。成王他们以为陛下只是来狩猎的,那么,我们就不能露了马脚,以免引起他们的怀疑。”安瑜迟疑地看着宣德帝,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不过,陛下此次带皇贵妃来,还是太过冒险了。万一……”
“朕知道。”宣德帝摆了摆手,“只是,若朕一个人来,他们必定不会相信朕只是来狩猎的,唯有皇贵妃也在朕的身边,他们才会相信朕是来玩的。”
萧凛和安瑜闻言,看了彼此一眼,随后又默契地别开视线,对这件事不再予以评价。
对宣德帝的做法,他们不能完全赞同。
既然是爱了几十年的女子,他怎么狠得下来利用她?
至少,萧凛做不来这样的事。
将自己心爱的人当做棋子,这太过残忍,更何况他也不舍得。
安瑜在心底轻声叹息,他没想到宣德帝之前说的有分寸竟然是这个。
身为一个臣子,一位军师,他不能说宣德帝这样做不对,在战场上运用手段、计谋,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因此,只要计谋好用、省事即可。
可是作为朋友来说,宣德帝这样的做法未免就有些过分了。
夫妻之间,最忌讳的便是利用和不信任,可以想见,如果此事被朝烟知道了,她会如何的失望。
正在说话的三人不知道的是,他们说的话,都一字不漏地被人听了去。
在帐篷外面站着的朝烟面无表情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旋即闭了闭眼,又睁开。
她眼中清冷,面上没有半分异色,然而这一刻,在她的心底却有什么东西,碎了。
垂眼,她唇角掀了掀,是讽刺的弧度。
她转身离去,那薄薄的一层帐篷仿佛一道天堑,隔开了她和他的距离,这辈子都再无法走到一起。喜欢往生阁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往生阁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