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家的小姐!”
这声惊呼让众人哗然,随即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这青衣姑娘身手固然不错,却哪里敌得过江南四府当中裴家的家传武功。
果然,眼见两人斗了二十来招,青衣姑娘渐渐落在下风,终于一个不慎,被那裴家小姐空手夺去了兵刃。
那大小姐得了红缨枪后竟不停手,右腕一抬便要往这青衣姑娘脸上划去。
众人先前只道这裴家小姐刁蛮任性,一时气盛才寻那青衣姑娘的不是,谁知两人无冤无仇,她出手竟恁地狠辣。
一时之间人人措手不及,眼见那姑娘如花似玉的脸蛋就要被划上一道血口,谁知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劲风。
众人只听“哐当”一声,那枪头也不晓得撞上了什么东西,忽地一歪,这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招登时扑了个空,连带着那大小姐都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灰衣小婢赶忙去扶她,可这大小姐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她推开小婢,环顾一周,恨声道:“是哪位英雄暗中插手,还请光明正大出来斗上一斗。”
周遭无人应声。
临渊眸子微眯,抬头望向一个方向,不过片刻便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围观的路人们也颇是好奇,四下张望之下却实在找不出那风是从何而来,便有人出来劝道:“这爷俩儿凭手艺吃饭也不容易,如今既有人出头,裴小姐便大人大量,双方就此揭过罢。”
“揭过?”那裴家小姐冷笑连连,目光忽然往青衣姑娘脸上一转,怒道,“我偏生瞧不惯她这个狐媚长相,偏生瞧不惯有人挡我的道。”
她话音未落,眼中戾气一闪而过,忽然抬手又是一枪,枪头直如毒蛇吐信,朝那青衣姑娘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只见一道黑影疾闪而过,随即重重一声撞击,那武功不弱的裴大小姐竟仿佛受力不住一般,双手一震,红缨枪居然脱手而出,应声坠地。
众人齐齐惊呼,那青衣姑娘虽然不忿,却也不想多作纠缠,将那枪一把捞在怀中,冲四方的路人作了个揖,与老父相携离去了。
有人眼尖,瞧见地上像是滚着两枚枣核,不由惊道:“方才打落那□□的莫不是这个?”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赶忙围上去瞧。
那裴大小姐这一场打下来非但没讨着便宜,人也落得灰头土脸,哪里肯服气,却也晓得那暗处出手之人武功深不可测,远非她能相较,不由狠狠骂了一句:“晦气!”终于也登上马车,怒气冲冲地走了。
众人这一场热闹瞧完,纷纷上那停箸楼喝酒。
临渊牵着浮生,跟在众人身后,寻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听这些人谈话。
那先头给父女俩打圆场的人农户打扮,生得一副和善面孔,一边寻座儿一边叹道:“从前江湖乱起来,各大邪派肆虐的时候,我瞧着这裴府也算是大家气派,如今反倒露出样子来了。”
“连个女流之辈都这样骄横,何况旁人呢?”一同旁观的另一汉子摇摇头,“我瞧她与那耍把式的姑娘也无甚过节,手底下何苦这样不留情面?”
“江南四府的小姐么,大抵是横惯了罢。”那农户打扮的汉子终于寻到个临窗的位子,一面坐下,一面啧啧称奇,“说来那爷俩儿也算运气不赖——最后那两枚枣核也不知是哪位大侠的手笔?”
“啊,你说那枣核——”有人当即喝了声彩,“当真好功夫!”
来这停箸楼喝酒的多是江湖中人,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一番楼下的比试,又各自喝了些酒。
那农户打扮的汉子酒劲上来,压低了嗓门道:“说起这江南四府的裴家,我倒想起另一桩事。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说,前些日子,凡是去青山的人都莫名失踪了?”
“这个我也有听说,好像失踪的那些人,都是寻到了什么宝贝,这才遭了毒手的,不过,这事儿肯定和裴家脱不开干系,江南四府,只有他裴家还特意派了人去驻守青山,说他们不知道那些人在青山上寻到了什么,我才不信。”
有好事人接话,语气颇有不愤:“别说青山的异象都过去二十几年了,还有没有什么宝贝可寻不说,就说青山是无主的,大家寻宝贝都是各凭本事,他裴家凭什么派人守着青山?”
“啊哟!”没听过这事的旅人不由惊叫一声,“竟还有这种事?”
“这些年裴家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迹象,自信心难免开始膨胀,试图把控青山。”知道内情的人两杯酒下肚,也放开了胆子道,“谁不晓得青山有宝贝,可大部分的宝贝都落到了裴家的手里,旁人可得什么?”
“这裴家,不会成为下一个六邪吧?江湖,又要多生事端了。”
有人听得义愤填膺,与他同路的伙伴见状,赶忙给他倒了杯酒:“你也糊涂了么?喝酒喝酒。”
言下之意,自然是裴家招惹不起,话到此处断断不能往下说了。
众人自然都晓得他的意思,各自埋头喝酒,哪知就在这时,楼梯那头忽然传来一声大喝,端的是中气十足:“他裴家心思不正,还怕别人说么?”
这安阳城到底是江南四府的地界,先头裴家小姐那样跋扈,尚且无人敢直撄其锋,何况如此大喇喇地当众高呼?
楼梯口那声大喝一出,桌上人人惊得变了脸色,却见一个蓝布衣衫的壮汉东倒西歪地上了楼。
那壮汉身高足有八尺,浓眉大眼,相貌英气勃勃,一手拎着几坛酒,另一手却倒提着一根暗沉沉的铁棍。
他显然喝了好些酒,脸上略有醉意,一旁小二见状,赶忙上前来扶,却见他醉醺醺地往临窗那桌瞧过去:“你们方才说,那裴家为了青山上的宝贝,害了好些人?”
挨窗坐下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当先接他这话,须臾之后,那面善的农户才清了清嗓子:“壮汉莫非想管这一桩闲事?”
“人命关天,哪是闲事?”那壮士皱了皱眉,将手中铁棍往地上一顿,“你们怕那姓裴的,嘿嘿,俺可不怕。”
他这铁棍不过随手一放,整层楼却都震了一震,众人的心也不由跟着震了一震。
先前那义愤填膺的是个年轻后生,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朗声道:“这位壮士说得不错!那些失踪的人所寻的宝贝,只怕就在裴家,这偌大江湖,当真容得他们一手遮天么?”
这后生显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却把个同路的师兄唬得是魂飞魄散,赶忙想拽他坐下,那农户却摇摇头,悄声道:“兄台莫急,这把火烧不到你我身上。”
“怎么?”那后生的师兄尚且茫然,这农户却是个□□湖,用眼神示意他去瞧那醉汉:“兄台先前可留意到了么?这位壮士膀阔腰圆,又提着这样沉的铁棍,步子却是极轻的,若不是那声大喝,你我根本听不出他半点声息——”
他话到此处便止住了,那师兄却立即明白了农户的意思:这位路见不平的壮士,只怕也是身手不凡。
今天却是什么日子?怎地这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到停箸楼来了?
还没等他琢磨透,他那小师弟就已经将他们一路听来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告诉了壮汉。
奈何这后生自己也是道听途说,许多原委也不甚清楚,桌上却再无人敢接他的话。
那壮汉等了半天,早已没了耐心,摆摆手道:“罢啦,我也不与你们为难啦。这裴家既然如此声势,就请哪位兄台替我捎句话去,说有人要跟他们讨个公道。”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旁桌上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