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竟敢连我也跟踪么?”
楼煜略带寒意的声音响起,眸色渐冷。
几名黑衣人相顾一眼,却并不见得有畏惧之色,只闻其中有一人道:“王爷有令,将军不可有半点闪失。”
十指渐紧,想及澈王近日所做种种,楼煜只觉心中烦闷,语气中不觉掺了几分不耐:“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速速离开。”
几人闻言却未有动作,亦未有言语,而目光却是一致地落在了云千诺的身上。
场景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
云千诺记得他们第一次联手击退千夜门的杀手时,那些杀手也是如此的打扮,只是,这一次,对战的只她一人。
今日的天气难得晴好,淡金的阳光倾泻挥洒,将数步开外的竹林点缀的一片通澈明透,玉翠明光。
然,即便是这样好的日光,却也无法驱散竹林前这一甘对峙的人等的森森寒意。
手掌早已握紧了各自的兵刃,有风自周围灌入,云千诺微微眯了眯眸子,眸底掩映着纰瓴冷艳的寒光,冷笑:“今日,便先以尔等之血,慰祭我天云宫逝者在天之灵!”
凌霜浸风,肃寒舞叶。
人影迭乱之中,纰瓴玲珑小巧的剑身在手中走出惊鸿之姿,吞吐摄人之势,一剑一式皆是夺命之招。
相较之下,那几名黑衣人虽则数量上占得优势,然数十招过后,拆招之力已显有不足,下风之势尽显。
楼煜在一旁看得分明,本欲上前助云千诺,然略一思忖,终究只站在了原地。
白光流溢,又得数招,杀气渐退,所有人的动作皆顿住,似乎连风也消止于此。
结果是意料之中的。
数名黑衣人悉数倒地,有的甚至连眼睛都不曾闭上,翻白的瞳孔中是断气前残存的对死亡的恐惧。
“到你了。”
纰瓴再次指向楼煜仍在渗血的心口,荧着白光的剑身上,殷红的液体沿着锋刃汩汩而下,于剑尖处凝落。
楼煜神色不改,连唇角的笑意都不曾消减:“我说过,不会对你动手。”
云千诺闻言冷笑:“说过?你说过的,有哪一句是我可以相信的?以为放任我杀几个人就可消我心中之恨,不再杀你么?”
楼煜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缓缓走到她面前,剑尖离心口只几寸远:“我知你心中悲痛,也知你此刻恨我入骨,但我并不曾奢求你能原谅我。”
“从你我相识至今,发生了很多,虽然义父在其中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但追根究底,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所以,你的痛,你的恨,天云宫,及数百人的命,是我促成的,理应由我一人来偿还。”
云千诺凝眉,声音里似也掺杂了纰瓴上散发的阵阵寒气:“你这么说,无非是想替澈王开脱罢了。”
“义父纵然万般不是,却终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如若可以,只望你能手下留情,取我一人性命。”
云千诺冷冷注视他,眸底似有微光闪逝:“你没有权利与我谈条件。”
楼煜轻叹:“千诺……”
“不要叫我!”云千诺蓦地出声打断,手指不自觉地握紧纰瓴,“你,澈王——我都不会放过!”
话音落地,纰瓴已然向前送出。
楼煜不闪不避,如同方才那一剑。
然,亦如那一剑的结果,剑尖只堪堪触碰到衣衫,再次止住了去势。
“不许你伤害他!”
目光顺着缠住纰瓴的长鞭看去,狐裘风衣,银冠环额,明眸雪肤,美佳人矣。
手腕翻转,一拉一挣,纰瓴已从长鞭的束缚中挣脱。
云千诺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识得她正是酩香楼中与楼煜一起的女子,心中似有了然,还没开口,却听得楼煜道:“公主,这是楼煜的私事,还望公主不要插手。”
华淑愣了一愣,目光落在楼煜胸口处,登时大惊:“你受伤了。”说话间已然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查看伤口。
云千诺那一剑并不深,但去势极快,加之楼煜没有封穴止血,整个胸前的衣衫已浸染成刺眼的鲜红。
华淑向来养尊处优,之于医道自是不通,慌乱之间,只好急忙以丝帕按住伤口,神色间尽是焦急与心疼。
楼煜微微蹙眉,看了一眼云千诺,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道:“我没事。”
华淑急道:“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
楼煜摇头,轻推开她按着自己伤口的手臂,道:“这是楼煜应得的,与人无尤。公主,你先回去吧。”
“不行。”华淑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目光随着楼煜一起落在了眼前的白衣女子身上,“她要杀你,我不走。”
酩香楼时她虽然生气,却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正欲出门寻找,恰巧看见楼煜携着云千诺跃上房顶而去,她顿时又气又恼,心中妒火翻腾,一个纵身亦跟了过来。
然她轻功远不及楼煜,只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待她到达竹林之时,看到的便是云千诺执剑欲杀楼煜的场景,惊急之下,她甚至连想都不曾想,长鞭已然甩了出去。
方才她只顾着楼煜的伤势,并未怎么留意一旁的云千诺,而现在看着她,自己倒先怔了一怔。
她素来对自己的美貌颇为自信,在昭国更有“第一美人”之称,可面前这个女子,许是那胜莲赛雪的清冷气韵,竟让她有几分不敢直视。
“公主……”
华淑不闻,上前一步挡在楼煜身前:“喂,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今天有我在,就不许你再动他分毫。”
云千诺凝眉看她,听方才楼煜的称喂,心中对她的身份已猜出七八,再看二人神情,心中冷笑:“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请你让开。”
华淑将手中长鞭往身前一横,毫不退让:“我便不让,你待如何?”
云千诺微微垂眸,目光淡淡地落在纰瓴上。
华淑随着她看去,但见一柄小巧质寒的宝剑握于她手,浅色的光芒自剑身上散出,看似温和如玉,实则冰寒难近,一如它的主人,冷艳不可方物。
她正端详那把剑,听得云千诺清清淡淡无甚情绪的声音:“我不欲伤你,请你让开。”
“你什么意思?!”华淑闻言不觉恼怒,手腕一抖,长鞭登时如灵蛇趋附,鞭身蜿蜒曲转,尾部却是径直朝向了云千诺面门而去。
云千诺眸光一动,足下猛地借力,展身快速向后掠去,于丈远处止步。
“竟敢小瞧本公主。告诉你,今日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伤他!本公主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言罢,长鞭在空气中甩出一声清亮的脆响,在云千诺足尖触地之时紧随而去。
这一鞭用了七八成的力道,空气破开,劲风疾驰。
云千诺神色不改,步锋一错,侧身后仰,那鞭子便险险自面前打过。
随即右手轻扬,手腕翻转,纰瓴随之侧转立身向上,顺着鞭子本身的去势,将其稳稳缠上一周,而后后退一步,足尖借力,手上猛地向后一带——
“啊——”
华淑习武时日非短,然内力比之云千诺却是远不能及,云千诺这一带使了五六成的力,华淑猝不及防,整个人便顺着她的力道向前扑去。
然,刚被带出一步,臂上突然一紧,执鞭的手腕被人握住,直觉一股浑厚的内力传来,鞭身狠狠一震,尾部已从纰瓴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