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伴着一声冷呵,纰瓴白光乍闪,剑柄处竟腾起一层薄冰,迅速向剑尖蔓延。
楼煜一惊,即刻松开握剑的手,而纰瓴则趁隙猛地向前递出——剑尖距离澈王咽喉本就只几寸远。
澈王瞳孔骤然紧缩,十指因惊惧而死死扣住椅上的扶手,脸色煞白。
然,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剑势却陡然停滞,耳边传来太子皇甫谨的低呼:“当心身后。”
察觉到背心一股迫人的杀气,云千诺稍稍敛眉,心思急转,若不收剑,即便杀了澈王,背后这一击却是难以躲过。
当下收力止剑,脚下错步借力旋身,纰瓴趁势挥出。
“叮——”
清脆的兵刃交击之声在大堂中漾漾回荡。
目光在赤红色的剑身上顿了片刻,云千诺抬眸,黛眉深蹙:“你是何人?”
云千诺的回身抵挡用了七八成的力道,那人不堪其力,被震得后退两步方堪堪站稳,而方才那一剑的气势,竟是全然拼着白虹的威力。
他右手紧握白虹横于胸前,看着云千诺一字一顿道:“在下柒风。”
闻声而来的侍卫已然赶到,纷纷抽兵而待,将大堂门口围了个严实。
而云千诺却并未在意,她凝眉看着柒风,冷笑:“就凭你,也配使白虹剑么?”
话音尚未掷地,心中却莫名的一紧,似乎……有什么是不对的。
“白虹剑如何在你手中?”
并指缓缓抚过白虹锋利的剑身,柒风笑得有些恣意:“云宫主想知道?”
邪肆的目光令云千诺无端忆起毁宫那日的白衣男子,那样的眼神……
莫非……
心中突地一颤,某种意识渐渐自脑中升腾而出,逐次清晰。
然,这意识却让云千诺无法抑制地双手轻颤,原本清冷无波的眸子里渐起云涌。
将云千诺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柒风接着道:“或者,宫主你更想知道的是白虹剑何时落于我手?”
纰瓴缓缓垂下,剑尖斜指地面,心中清明之际,所有翻腾的情绪反而归于无渊的平静。
云千诺看着他,红唇间淡淡吐出两个字:“是你。”
柒风扫一眼门口的侍卫,心中暗自盘算,口中却仍笑道:“宫主果然冰雪聪明。其实柒风本也无甚胜算,想来以在下区区末流功夫对抗宫主无疑以卵击石,只是未曾想到云宫主对将军用情如此之深,以致乱了心神,这才让柒风侥幸取胜。”
言至此他瞥了一眼云千诺,又接着道:“本以为宫主再不能知晓此事……如此看来,宫主当日当真是命不该绝呢。”
“须知当日的命不该绝,定为你招致今日杀身之祸。”云千诺神色淡淡,手腕一翻,纰瓴登时通体白光大绽,周身气流舞转,衣发翩飞,寒气浸骨,杀意凛凛。
几乎是同时的,察觉到气氛不对的柒风即刻向一旁飞掠避开,门口待命的侍卫趁机一拥而上,将云千诺包围其中。
澈王斜了一眼身旁脸色略有些苍白的楼煜,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冷冷开口下令:“此女子搅扰婚堂,蓄意谋杀,居心叵测,留之大害,尔等速将其拿下,杀!”
最后一个字使得楼煜豁然抬眸,未及思虑,脱口道:“不可!”
澈王侧眼看他,语带威严:“煜儿,莫要忘记,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义父绝不容许半点意外发生。”
“动手!”
一声令下,所有侍卫举兵挥下,然,只挥至半空,忽见一道白光裂开数刃,自下而绽,紧接着便是稀里哗啦一阵脆响,夹杂着阵阵惨呼。
云千诺执剑傲然而立,凤眸轻轻一扬,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还未来得及收起满脸惊异的柒风。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眼,却让柒风不由得一阵胆寒,握了握手中的白虹,他暗自镇定,却突然收剑回鞘,抬手在空中击了两掌。
掌音这才落地,自大堂暗处忽地飞出数条铁链,链首银光扑铄,尖峰薄刃,系数径直袭向堂中央一裳白衣。
云千诺黛眉轻锁,双臂一展快速向外掠去,足尖未及触地,数道寒光蜿蜒盘曲,紧随而至。
于铁链上轻踩借力,腾空跃至屋顶,云千诺凝眉打量四周屋檐之上劲装蒙面的黑衣暗卫,纰瓴瑟瑟鸣响,光泽莹白。
铁链如灵蛇般再次呼啸而至,双链之间相互缠绕,环环入扣,落差参差,长短有秩,待得近身,已形成一张银光闪闪的附刃大网。
云千诺眸光一沉,纰瓴利落地挽出一个剑花,口中剑诀轻吟,周身雪片飞舞起落,受寒气影响迅速凝结成冰。
剑诀念至一半忽地停住,云千诺微微失神地注视自大堂直掠而来的一抹红影,顺手扯过门额上飞扬的红绸,一截为二,左右各执一,持巧力掷出。
灌以内力的红绸在空中破出疾风,沿着其中两条铁链以刁钻的角度钻入空隙,而后则如灵蛇附体,在各空隙间穿插交错。
几名持铁链的暗卫惊觉不妙,手腕翻转反握链端,欲要收回却已不及,楼煜将两条红绸并于一手,猛力往后一带,几名暗卫顿觉手中气力松懈,加之方才回收的力道,无疑如毫无防备地被人狠推了一把,直直从房檐上跌落。
风吹得眼睛有些干涩,云千诺眨了眨眼睛,张开眼帘时,触目是他一身艳红的衣。
胸口没来由的一阵闷痛,不知怎的,忽然不敢抬头看他,目光在视线水平处停留了一瞬,终是缓缓垂眸。
“……快走吧。”
半晌,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怔住,而后却是淡淡一笑:“他知道我没死,怎会轻易放过我。何况,我既已来此,焉有就走之理?”
楼煜注视着她,轻叹:“义父欠你太多,我……”
“如若还是那些父债子还的话,就不必多言。”云千诺出言打断,“你不是他,许多东西,你还不了,亦无法还。”
后退一步,云千诺负剑于身后,无声飞落。
是时,堂内诸人已走至檐下,方才败落的暗卫亦已摆好阵势,尖薄的刃在风中折出冷光。
“动手。”
“且慢。”
红衣随之而下,楼煜落在云千诺身侧,手臂一展,横在云千诺身前——是保护的姿态。
众人皆变了神色,为首的澈王更是一脸阴沉,厉声喝道:“煜儿。”
楼煜不为所动,径直迎向澈王犀利的目光,沉声道:“请义父莫要一错再错。”
有细碎的私议之声自人群中传出,澈王眯起狭长的眼,薄怒,“混账,你定是被这妖女所迷惑,速速退下!”
雪势不知不觉间加大,楼煜不卑不亢,语气沉静如院内片羽般飘飞的雪。
“楼煜极少违逆义父,但今日,楼煜势必护她周全。如若义父执意杀她,须得先杀了楼煜。”
“你……你这逆子!”澈王颤抖着指尖直指楼煜,耳边众宾客的议论声愈发嘈杂,脸色亦愈发难堪,“莫要忘了今天是你大婚之日,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只求义父放过她,楼煜但凭义父处置。”
“休想!”澈王盛怒之下断然甩袖回绝,不由想起方才生死一线,后背依旧隐隐生寒,“放了她,好教她再来杀我么?为了她,你连义父都生死都置之于外是吗?”
楼煜蹙眉,侧头看了看白衣女子,不待开口,却听得云千诺道:“你做的已经足够了,千诺在此谢过。”
言罢,推开他的手,自他身后转了出来。
客气疏离的语气,却又分明隐匿了些什么。
楼煜先是一愣,尚未垂下的手臂突然伸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云千诺止步,腕处传来他掌心和暖的温度,心中各味杂陈。
“对不起。”
僵默良久,云千诺望着眼前簌簌的落雪,听见自己说出这样三个字。
有丝丝缕缕的酸苦难涩渐渐蔓生,直逼胸腔,些微细雪随风吹进眼睛,刺刺的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没有错。”
低沉但又透着温和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云千诺垂眸,目光落在纰瓴上,咬了咬唇,突然挥手甩开他,退了一步,看着他道:“对,我们都没错,却在一开始就错得彻底,只因我们身在其中,不得已罢了。所以,你不怪我,我亦懂你。”
似乎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楼煜莫名地心头一紧,而后听得她道:“我们两清罢……”
果然……
楼煜动了一下唇角,目光始终不离她的面容,那样的孤傲不容靠近,可又是那样的让人心痛。
失去的痛苦曾让他一度几欲颓然自弃,那时他方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不知不觉中,已走进他的生命,再无法割舍。
“要如何两清?心在你那里,已收不回来了。”
喜欢往生阁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往生阁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