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这里,这里。”
酒楼门外,不远处的简陋茶肆里,红衣小姑娘百般无聊地以脚碾地,偶尔喝一口清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酒楼门口,突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眼睛一亮,站起身来赶紧挥手。
临渊一眼就看到了她,领着几个萎靡不振的少年朝她走过去。
“无聊了?”
“有点。”浮生好奇地看了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般垂头丧气的重昀等人一眼,伸手捅了捅喻亭川的胳膊,“你们怎么了?”
喻亭川偷偷地瞄了一眼临渊,含糊道:“没,没怎么。”
浮生瞥见他的动作,秒懂,又被阿渊给吓着了,可怜了他们一秒钟,然后就开开心心地挽着临渊坐下。
重昀昨天还对这个笑容开朗的小姑娘心有好感,经过这几次的毒打,就算有再多的小心思也不敢再冒出来了,垂着头坐在一边,和小伙伴儿们恹恹的不说话。
“老爷爷,您上几碗苦茶给他们。”浮生见重昀几人都无精打采的,扭头和一旁的白发老翁说道。
“好的,就来。”白发老翁动作很快,五碗苦茶不过片刻就端上来了。
浮生笑眯眯地看着重昀等人:“喝了吧,给你们醒神的。”
几个少年怀疑地望着她,这玩意儿能喝么?
黄黄的,碗底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黑糊糊的东西。
再说了,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人间的这些食物怎么能入他们的口。
“阿渊……”面对他们怀疑的眼神,浮生委屈地瞅着临渊。
临渊喝着清茶,漫不经心地道:“喝了。”
少年们:“……”
委屈又憋屈的少年们不得不伸手端起了桌上的碗,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闭眼,一仰头,宛如喝毒药一样把这苦茶喝完。
“哇——这味道怎么这么……苦?”古耿吐着舌头,苦着脸道。
其他几人也是一脸的苦色。
“苦茶苦茶,不苦还怎么叫苦茶呢?”浮生双手托腮,笑道,“而且,你们喝了苦茶,现在不是精神了很多么?”
“……”
他们没有不精神,只是被冻得蔫头耷脑的。
临渊看着被浮生折腾得有苦说不出的少年们,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
正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阵破风声,凌厉的劲风划过,几道御剑而来的身影自空中落下。
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青白服饰,左胸口上用青线勾勒了两个字:万剑。
为首的那人身材纤长,面容清隽,最为特殊的是他的眼睛,是一红一蓝两种颜色。
正是浮生他们此次要找的双瞳色。
“阿渊。”浮生回首看他。
临渊微微颔首:“我看见了。”
只是,未扬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他们要找的那人。
……
“各位总算来了。”有人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由上前作了一揖,“恭候诸位多时了。”
凌以澈回了一礼:“路上因为一些事耽搁了,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这边请。”路边的人不约而同地退开,让了一条路出来。
凌以澈略一颔首,带着身后的师弟师妹们往城主府走去。
“跟上去。”临渊留下茶钱,带着浮生和重昀等人跟在众人身后,一同往城主府而去。
不一会儿开阳城所有人都知道万剑宗的人来了,纷纷赶去城主府外。
城主府。
大半的修道之人都聚在大厅中,上首处坐着的是凌以澈和城主。
此刻,众人都在讨论该如何围剿城外山林中的妖兽,一时间人声鼎沸。
“那畜生上次杀了那么多人,咱们也不必手下留情,直接放火烧山便是,专攻符篆的朋友在山外布下阵法,保管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也有人迟疑:“可这样是否太过狠辣?山中的其他生灵是无辜的,若是放火烧山,岂不是伤及无辜。”
“依我看,不若让万剑宗的各位祭出剑阵,岂不比放火烧山更好。”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还没开智的生灵只怕来不及躲避。”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该怎么办?难道要像上次那样深入虎穴么?”
“我可没这么说。”
“……”
说着说着,都快打起来了。
混进来的临渊几人坐在角落,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由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弈秋竖起耳朵听了会,有用的信息没听到一星半点儿,没用的争吵倒是听了一耳朵,不由嘀咕道:“说这么多,实力不够,什么都白搭。”
“你们来此也有一段时间了,上一次他们的剿杀行动你们可有听到什么风声?”临渊淡淡地问道。
重昀摇摇头:“没有。”他们一门心思都放在吃喝玩乐上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这事儿。
临渊闻言,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看得重昀羞愧地垂下了头。
身为天帝之子,来到人间对妖兽为害一方的事情半点不知,反而整日里寻欢作乐,招猫逗狗,真真是给天界丢脸。
当然,临渊并不关心天界的脸面,他如今也算不得天界之人,丢脸也丢不到他身上,只是这小崽子的性格太过纨绔了一些,引得临渊下意识地就想训他几句。
不过,好在临渊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崽子可不是他以前跟前的那些孩子,而现在也不是万年前,于是便咽下了嘴边的话,从而看了他一眼。
“不过,我有些好奇,城外的妖怪怎么得罪他们了,竟然连放火烧山这种主意都能想出来。”浮生轻叹了一声。
佘野胆子小,听他们杀来杀去的都忍不住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尊神,咱们、咱们要跟着他们……去、去杀那些妖怪么?”
临渊轻轻地摇了摇头:“此事和我们无关,不到必要时刻不要插手,免得沾染上因果。”
六界讲究的是因果轮回,因而大多数人都特别忌因果,尤其是跟凡人的因果。
这些小崽子年纪尚小,心性不稳,一旦染上因果,只怕会带累他们日后的修炼,影响修为。
佘野听到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有几分羞愧。
临渊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想,淡淡道:“不必觉得羞愧,这天地间的法则,本就是强者为尊。那些妖怪如果实力强悍,杀了这些凡人,那就说明他们的实力强过这群凡人;相反,他们若死在凡人手中,只能说明他们实力不够,怨不得旁人。”
“你们将来都会是上神之尊,但在那之前,人间的七情六欲你们将来都会挨个体会一遍,更多不公或是残忍的事情发生在你们面前,你们除了无能为力外别无他法。”
“但,无论做什么,你们都要铭记初心,如此方不会迷失自我,就如此刻,我们只是局外人,不用对局中人感到抱歉,也不用对必死的那一方觉得愧疚,因为我们没有要救任何一方的责任。”
几个少年听了临渊的这话,都不由垂头沉思。
他们都是族中天赋异禀的存在,脑子自然也不笨,听得出临渊是在指点他们日后历劫飞升的事儿,心中对临渊多了一份感激外,同时也觉得临渊尊神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特别是佘野,他知道临渊是在安慰他,让他不用为对妖怪们的袖手旁观而感到愧疚——即便他有那个救他们的能力。
浮生静静地瞧着他轻声开解佘野,同时借此指点重昀等人,唇边绽开一抹笑意。
她从未见过比他更温柔的人,即便被误解,被惧怕,被放弃,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对这些幼崽,他从来都有很多耐心,虽然有时会逗弄他们,可是,他骨子里的温柔哪怕是历经了万年,见过无数的硝烟和鲜血,也从来都没变过。
他是她见过最好的人!
浮生垂下来的手借着桌子的遮挡勾住了临渊的小拇指,见他看过来,她凑了上去,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故意道:“阿渊,你对他们也太好了吧,都不见你对我这么好。”
“又胡说,我几时对你不好了。”临渊反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肉肉的食指。
明明不是多么暧昧的动作,却让小姑娘蓦地红了脸,下意识缩了缩指尖。
几人在角落嘀嘀咕咕,上首位置的凌以澈却是缓缓起身,抬手压了压,大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安静下来,看着凌以澈。
“我已经大概知晓诸位的意思了,明日我会和我师弟师妹们进山,诸位若是担心,可留在山外,等候接应。”凌以澈平淡无波的声音听得许多人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