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礼过后是葬礼。
方义成在葬礼上帮忙,脑子里一直浮现着翁增福在河堤上见到他的样子。他的眼神和动作,他的言行和举止始终让他无法忘记。翁增福当时的神态证明着他当时是带着刀来的,并且想要“结果”了方义成,不知道因为什么,他放弃了,然后结果了自己。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他的想法,只是唐铁牛和魏守彪都从他的自言自语当中听出来,翁增福死之前的确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想,他们都有些后怕。
最有心理压力的是方义成,他实在无法理解翁增福为什么要带着刀去河堤,为什么要以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没有得罪过他……不,他得罪过他,因为他,翁德胜要吃十二年零六个月的牢饭。方义成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那就对了。方义成心里想,一切都想得通了。翁增福要为翁德胜报仇,他要杀掉方义成,就要带着刀,这些都很合理,可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翁增福会放弃。
孙班主的戏班挪窝之后接着唱,曲子还是那些曲子,戏文还是那些戏文,都没变。办事的人还是那些,只不过由唐家变成了翁家。人们似乎只是换了一种心情,其余的并没有作出什么改变。
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唐耿年的大寿而高兴,也没有因为翁增福的死而沮丧。太阳照常升起,日暮西沉,夜晚依然准时到来。
相比较于唐耿年大寿上的热闹,翁增福的葬礼现得特别安静,除了吹鼓手卖力的把唢呐的声音传播得更远之外。当压抑的情绪蓄满之后,人们便开始暗自议论翁增福为什么会自杀。
翁增福除了脾气怪一点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的缺点,老人家脾气都怪。最先开始议论的是李二娘,因为她是第一个看见翁增福死亡的人,到现在她的眼睛里还会不时的出现翁增福的影子,让她在夜晚走路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李二娘不是本地人,本名李秀芳,十来年前从淮安市嫁了过来,听说以前是做美容美发的,生意很不错,后来和在淮安打工的李二叔好上了,就跟着来到了永兴村。
方义成听周万才喝醉酒的时候和方礼安说起过,李二娘以前可是个厉害人物,风姿卓著,和李二叔谈对象的时候,已经不是姑娘了。她美容美发店的门前会挂着一个“鱼牌”,正面刻着八卦图,反面刻着荷花图。
当美容美发店里有男人的时候,她就把荷花图翻朝外,当男人走后,她再把八卦图翻过来。方礼安开玩笑说:“你当时去过,要不然怎么知道?”周万才老脸一红,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时的方义成不理解“不是姑娘”这句话的含义,后来才明白,李二娘年轻的时候可能是个不正经的人。但他没有觉得李二娘嫁到永兴村之后做出什么不正经的事,为人善良,乐善好施,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岁月从不败美人,她结婚十年,从未变样。
村子里除了杜念慈之外,她算是比较漂亮的,但是村子里的人不愿意拿她和杜念慈比,从来没有。方义成觉得,李二娘肯定知道些什么。
晚上,方义成提了酒去找李宽仁,顺便问一问李二娘到底知道些什么。方义成到她家的时候,李二娘正在洗脚,李二叔去蚕业制造厂里了,因为现在是蚕吐丝的季节,他得去盯着,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安排人去看着蚕房。
方义成倒是把这事给忘了,想等李二叔回来再说事,李二娘把他叫住了。
“义成。”
李二娘把脚从热水了拿了出来,甩了甩,把脚上的洗脚水甩掉,然后放进拖鞋里。随后她把洗脚水倒了,让义成稍微等一等。方义成放下酒,在李二娘的屋子里等着她会来,一会儿之后,李二娘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盒拆了口的红南京。
“找我,还是找你二叔?”李二娘在床边上坐了下来,一边梳头发,一边问。
“找二叔的,二叔不在,我明天再来。”方义成起身要走。
李二娘又叫住他:“为翁增福的事来的吧?”
李二娘看人很准。
方义成点点头,停了下来。李二娘说:“坐,抽烟,我给你倒杯水。”农村人没有什么好招待客人的,就是茶水,条件好的家庭能拿出点茶叶,条件不好的家庭就只能是白开水。李二娘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茶叶,刚要倒水,方义成说:“二娘,我不喝茶叶,喝白开水吧,凉的就成。”
“喝凉的会闹肚子。”李二娘关切道,“不急,你有事慢慢说。”
“二娘,你知道翁二爹为什么会自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