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兰和翁家高离婚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结局。本来她以为和毛三在一起会是一个光明的明天,虽然不是大富大贵,至少能在生理上和心里上得到双重满足。后来才发现,毛三想要的只不过是和她萍水相逢时的激情,而不是相濡以沫的生活。
这才过去一年,毛三却彻底放弃了她,她没有一技之长,之前全靠翁家高养活,后来毛三每个月给点生活费给她,几个月下来,毛三玩腻了她,就把她给扔了,她自己没有收入,房子又大房子换成了小房子,再后来换成了一间小卧室,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一起,乱成一团。
不是陈桂兰不收拾,实在是没地方可以堆放这些东西,这里面有些是毛三的东西,还没有拿走。有衣服鞋袜,还有毛三其他女人的衣服及外套。陈桂兰并没有把这些衣服都扔掉,而是等着毛三回来取。实际上毛三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出现了。若不是方义成到来,陈桂兰可能都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吃。
“婶,哥他疯了!”
陈桂兰听见翁慧兰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床边上扣着自己的衣角。现实中的挫败感让陈桂兰无颜抬头直视翁慧兰的目光,正如以前她所做的那些事情让她想起来依然觉得惭愧一样。多年以后陈桂兰卧床不起的时候仍然为当初和翁家高离婚一事而后悔。
她想为翁家做点什么来挽回自己在翁家的地位,可惜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她去监狱里看望过翁家高,他变得寡言少语,沉默的样子令她心疼,她忽然想要回到原点,比如唐耿年过大寿的那一天。可惜,她连唐耿年已经在腊月份死去的消息都不知道。
世事难料,往事不堪回首。
“为什么?”
陈桂兰问了一句连她自己都不理解的问题,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事事都有为什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庸人自扰。
翁慧兰把翁德胜的事情大概说了,陈桂兰这才听清楚翁德胜是怎么疯的,他是闯入了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世界里,并且把自己永远的封禁在了里面,永远也走不出来了。他的精神意识非常薄弱,受不得半点伤害,那一声鬼叫让他心理防线崩溃的同时也由此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从一个健康健全的人变成了现如今连屎尿都不分的疯子。
“大爷爷想让你回去照顾照顾翁德胜,他年纪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口气没上来,翁德胜就没人照顾了。翁大叔坐牢还要几年才能出来,翁德胜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婶你在这里又没有工作,早点回去,也能让翁德胜少受点罪。”
方义成说的是真话,也是实话。翁德胜现在疯了,脑子不好,见谁都骂,有的时候掉进河里也不知道上岸,抓什么吃什么,没有一个人照顾着,他早晚要把自己玩死。
“我回去?翁家能接受我吗?”
陈桂兰担心的不是她能不能照顾得了翁德胜,还是在担心翁家到底能不能接受她这个已经不是翁家人的人。翁增福死了之后她就没打算再回去,本来打算在苏州过好日子的陈桂兰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现实生活把她打回了原型,关键时刻还是翁家人想到了她。
但她回去是有代价的,她必须照顾翁德胜一辈子,只要她回去,就意味着她这一辈子永远没有可能再嫁人,享受不了夫妻之乐,更无法享受天伦。翁德胜将会是她下半生的拖油瓶。陈桂兰当听到翁慧兰说起翁德胜疯了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点,她并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想带着这个拖油瓶。
那是她的亲儿子。
“婶,你怎么想?”
方义成的问题在陈桂兰心头萦绕。她其实早就开始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合理性,她怎么样才能在回去照顾翁德胜一事中获利最大是她现在一直都在考虑的问题。可问题是,她要是回去的话,翁增寿并没有提出给她生活费,她的经济来源怎么解决,她也不清楚。
“我没有收入,我也没有钱。”陈桂兰说,“就这样回去,我拿什么来养活我和我儿子?我和翁家高离婚之后,他什么都没有给我,而且他被抓进去之后我还去看过他,花了不少钱。现在翁德胜病了,翁增寿身体又不好,我贸然回去,什么工作都没有,一点经济收入都没有,我和我儿子就只能挨饿!”
方义成说:“大爷爷的意思是,你先回去,在蚕业制造厂里找个活干,一个月赚点生活费不成问题,等以后厂子大了,再给你安排其他事情做。总之不会饿着你的。”
“这事是他替我决定的还是你?”陈桂兰试探着问,“义成,不是婶瞧不起苏北,实在是我没有理由回去,我和翁家高已经离婚了,我再回去那就是让人笑话的。特别是李秀芳,她最喜欢笑话人,还有唐翠萍。”
“李秀芳死了。”方义成淡淡地说。
“什么?”
“她死了,去年的时候死了,自杀,喝了百草枯。”方义成的语气非常平静。
陈桂兰可不知道永兴村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那李宽仁呢?”
“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