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德胜在那段时间里被磨折得精疲力竭,明知道有人在整他但是他却毫无办法,当敲门声持续不断的出现的时候,他一度认为这个看起来让他毫无办法的恶作剧,已经升级到了鬼神的层次。他开始害怕了,不敢出门,但又死不承认自己之前所有的过错,在自己家房子里坚守不出,寻找任何有可能的机会突破鬼神障碍,捉住真凶。
每当太阳落山之时,翁德胜便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像极了大家闺秀,把自己关在家里,将刀枪棍棒只要是能拿的全都拿在手中,武装得严严实实,可尽管武装到了牙齿也不能消除他内心的恐惧,敲门声如同抽取他灵魂的恶魔一样在他的心头一又一次的鞭笞,让他魂不守舍,几天下来暴瘦十斤。
陈桂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中的恐惧比翁德胜稍微弱一些,但不代表没有,几天下来母子二人在房子里连饭都吃不进嘴里,生活在无边无际的恐惧当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梅雨季节过去之后一直到七月份的那几个月里,炎热带季风持续吹拂着苏北大地,让气温持续升高,蝙蝠依然存在,蜻蜓照样飞翔,六塘河里的黄鳝比往年更多。
今年那可怕的洪水将大河小河全都灌满,带来了不少水中生物的繁衍,龙虾及小鱼儿比往年变得更多了,庄章元隔三差五的便向杨红霞的家里和方礼玉的家里免费赠送黄鳝,杨红霞闲来无事除了养猪带孩子之外,另外又抽取了一些时间在方义成办的学堂里读书,剩下来最后的那点时间,她带着唐希望在村子里闲逛,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在翁德胜家的门、窗上涂抹黄鳝血。
杨红霞的举动几乎半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奇怪的是没有人出面阻止,也没有人去关心翁德胜母子二人究竟如何。在这场毫无疑问会给翁德胜及陈桂兰带来巨大麻烦的闹剧当中,村民们把它当成了一场戏剧来观看,心照不宣的没有指出是杨红霞所为。实际上翁德胜怀疑过杨红霞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一次让他魂飞魄散的事情,竟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杨红霞所为。
后来方义成偶然路过翁德胜家门的时候,被翁德胜当成救星一样叫住,请方义成开动他的脑静仔细查一查到底在他家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可是方义成借口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办,把翁德胜晾在了家中,继续接受磨折。陈桂兰知道翁德胜肯定不会答应于是硬着头皮出门,将翁四奶清到了家中。
翁四奶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她刚睡完午觉,满头银发证明着她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活过了八十个春秋。她刚来到翁德胜家里的时候便接过了翁德胜送到她手中的一条红南京香烟,以及陈桂兰为她准备好的百雀羚雪花膏。翁四奶德高望重,自从方善波仙游之后她就成了永兴村里红白二事最有话语权的被咨询人,这几年来她的确为永兴村中的红白二事做出了许多贡献,比如杨红霞和唐铁环的婚姻,比如李亚娟流产之后的月子问题,比如河堤平坟后村民们心灵上的安慰事宜。
她老人家的到来让翁德胜的心里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至少在精神上有了依靠。翁四奶胳膊下夹着翁德胜给的香烟,在翁德胜家里坐了一会,便依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翁四奶在辈分上应该是翁德胜的太奶奶,比翁增寿还要高一辈,因此翁德胜见翁四奶闭着眼不说话也不敢打扰,在一旁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之后翁四奶才睁开眼,原来她刚才午睡还没有睡足,来到这里之后刚坐下来又迷瞪了一会,睁开眼之后翁四奶明显觉得有点尴尬,起身后又在翁德胜的家里转了一大圈,这里摸摸那里抠抠,最终在翁德胜家的门前站定,然后看着红色门上隐隐约约出现的红斑,若有所思。
“老祖宗,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是不是家里头哪位老长辈在那边没钱花了?”陈桂兰询问出了心中所想,结果遭到了翁四奶的一顿白眼。翁四奶自翁四太爷死后没几天“感应天授”,获得了一双“阴阳眼”,白天可洞察天机,夜晚可观测鬼神,据说谁家老祖宗有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得请翁四奶代为转达。事情也很奇怪,翁四奶那几天说话忒准,尤其是逝去的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以及刚死时的状态,翁四奶都能说的分毫不差。因此翁四奶成了村子里的神婆。
她并不喜欢陈桂兰。在翁家人当中陈桂兰是最让她意外且让她讨厌的人,怎么多年来翁家的媳妇当中没有一个像陈桂兰这样毫无廉耻的把自家侄女的丑事全都说出来的,并且说得那么正义凌然光明正大,极其无耻。翁四奶本不想来的,碍于翁德胜还是翁家子孙这才来瞧上一眼,她这一来就睡着了,醒来后转了几圈后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心里顿时明白,这是有人想要给翁德胜母子二人一点教训哩!
想想看翁德胜和陈桂兰这些年在村子里做的那些恶心的事儿,真让翁四奶不耻,可她岁数大了,有些话不便开口,说得多了人家会反感。她那么大岁数了,能管多少事,死后大殓服一穿,往棺材里那么一躺,唢呐一吹万事俱灭,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