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到来的前一个月,永兴村上空便开始飘荡起鹅毛大雪,一夜之间千里冰封,整个大地都披上了一层银妆。这是永兴村村民有史以来度过的最难熬的冬季。大雪降下来的时候,人们还没来得及换上冬装。
持续的寒潮一直到十一月初的时候才结束,之后是很长时间的冰封期。六塘河面上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庄章元带着庄卫星在从冰面上走过,想要到河南面打几只野兔,二人幸好手中拿了一跟长长的竹竿,这才没有造成灾难。后来的几天里庄章元便开始在简易房中静养,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冷,河面上的冰却不能行人。
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庄章元都在简易房中和魏守彪等人打麻将,牌场没有经济来往,纯属娱乐,成了消磨时间的最佳活动。寒冷的天气将村民们互相之间的矛盾冰封,人们不再愿意提起夏天的时候发生的一切,把整个人蜷缩在厚厚的棉衣里,只伸出一只手来摸着麻将牌。
蚕业制造厂停工了之后,盖房的工人因为混凝土不容易凝固而停工,永兴村重新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仿佛进入了冬眠,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萧条的气息。人们在期待着新年能够带来好运,寒冬腊月时节里最让人们惦记着的是开春之后的春耕。
在简易房里住下来的这段岁月里依然未能改变人们娱乐的心情,在最困难的时候学会排解自己。就连唐满谷到来的时候都没有人愿意站起来打声招呼,懒洋洋的在火炉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声音:“二条,碰!”
傍晚时分简易房的烟囱里冒出一股炊烟,在冬季的肃冷的天空中形成了一股一道直线。和结冰了的六塘河形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晚饭做好的时候麻将散席,人们走出简易房,各回各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最终这样看起来十分安宁祥和的气氛,被翁家高的怒吼声打断。
“滚,有多远滚多远!”
他的声音响彻天际,吓跑了树桠上面抱团取暖的麻雀,就连在河堤闲逛的黄毛斑秃狗都被得钻进了桥洞里瑟瑟发抖。起初人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周万才从村北赶回来的时候,才让人们从他的嘴里得知陈桂兰出院回来了。
如果不是有人说起这个人就是陈桂兰,人们几乎认不出来昔日有着白藕一般皮肤的陈桂兰会是这般模样。她的头发全被被烧没了,头皮上有着一块一块被大火瞬间烫伤后,蜷缩起来的折皱,把唐希望吓得哇哇大哭。
她浑身上下除了手心及腿部还有几块好皮肤之外,其余的地方已经没有完整的皮肤了。回到翁家高所住的简易房的时候,让翁家高撵了出来。后来,人们听见翁家高说出了一句又一句直戳心灵的质问,无非是询问陈桂兰当初为什么要离婚,现在为什么又回来等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但是翁家高并没有直接将陈桂兰轰出去,嘴上说得再难听他却没有动手。翁德胜在旁边默不作声,甚至还露出有丝狡黠的笑容。让翁家高爆发雷霆之怒的是李宽厚不知道在什么出现,给本来还不打算将陈桂兰轰出门的翁家高火上浇油,导致翁家高倍加耻辱。
多少年夫妻所剩下来的便是这一声声难以入耳的辱骂,以及翁德胜在一旁露出的让热无法忍受的笑容。李宽厚的出现直接将他们多年来夫妻感情仅剩的一点点念想全部打破,翁家高发誓要将二人扔进六塘河里并且承担相应的责任。
面对翁家高的“敢作敢当”,最先出面解决问题的自然是唐满仓。这位在永兴村人心目中口碑最好的村长表现出了绝对的担当和责任,让魏守彪将坐着轮椅的李宽厚先送回家,随后带着翁家高回到了自己在河堤之上的简易办公室里,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开导。
翁家高能听懂唐满仓所说的每一个字所表示的含义和蕴含的道理,他听过这些道理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但是他从来从这些道理上汲取过任何有用的价值,更别提加以利用。是李宽厚出现后所带来的侮辱让他的怒火直线飙升,本来还打算接受陈桂兰让其能够终老的想法瞬间消失,在翁德胜那副冷漠的眼神之下将陈桂兰一脚踢飞进了寒冷的雪窝里。
“这日子怎么过?”翁家高如此一问,也让唐满仓难以回答。若是这件事情发生在唐满仓的身上,唐满仓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陈桂兰被火烧得人不像人鬼不想鬼,就连翁德胜都无法辨认出眼前这个走路一瘸一拐,话都不能说完整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家高啊,日子还得过,那是你前妻,是德胜的亲生母亲,不管以前她做了什么,她现在都成这样了,你要是能留,就留下来,要是不能留,那就让她回娘家,反正你们已经离婚了不是吗?你这样大闹,证明你心里还有她不是吗?”
面对唐满仓如此的提问,翁家高也无从回答。他在心里思考着唐满仓这个问题究竟有多大的可能性,他在自问自己的心里究竟是否还有陈桂兰的位置,有或者没有,都在两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