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轻微而克制的敲门声吵醒的。
其实也不能算吵醒,我已经处于应该醒来的浅睡眠阶段,甚至有了“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的清醒意识;但身下的大床柔软,被子蓬松温暖,连枕头都恰到好处地承托着我的脑壳——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会起床,我只会翻个身把被子裹紧然后再度陷入昏睡。
但有人敲门,有人敲门就得回应。或许又是物业上门要我缴些乱七八糟的费用,要么就是隔壁事儿多到不行的一家几口又要让我帮他们代收快递。我闭着眼睛套上衣服,赤脚下床,一边满不耐烦地问:“谁啊?”
在即将要拉开门的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道白色的门,愣了一下,这才让智商终于回来了那么一点——这不是琴岛,不是我租的无隔断一居室,不是那扇老旧到仿佛上个世纪连小偷都不屑于多看一眼的劣质木门。然而也不能只怪我脑袋不清醒,从贺涵房间里醒来的时候我一下就能判断出这里不是我常住的地方,但我当下所处的房间就跟我的一居室差不多大——这样说显然降低了它的档次,事实上它自己本身的价格就能买到八个一居室。
所以当门外的沈慕容看着眼前的门刚刚拉开一条缝隙又砰的一声迅速关上的时候,还是免不得吓了一跳。
“我在做早饭。”他隔着一道门板解释道,“过来问问你要牛奶还是果汁。”
“果汁吧,我乳糖不耐受。”
“好。”
确认沈慕容走远之后,我背倚着门,长舒一口气。
昨儿个被偶像看到哭花了妆满脸泪痕的自己已经是永远都无法释怀的黑历史了,打死都不能让他再看到我清晨起床尚未梳洗的样子。
某位名家曾经说过,女孩子刚起床这会,是她一天当中最难看的时候。
我已经是路人之姿,万不能再给自己上一个debuff了。
我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站在了洗手台的镜子前面——我的内心在这时发出了两声惊叹,一个是我得收回刚才的话,我在琴岛住的一居室面积哪能跟景衡苑的主卧做对比,充其量只能算是“和主卧睡觉的地方差不多大”,其余的独卫浴室甚至观景台都比我和隔壁的公共阳台大一倍;另一个就是看着镜子里由于昨晚哭得太久而红肿的眼泡和眼角堆积的眼屎,包括乱到即使说它是个鸟窝那么筑巢的这只鸟也一定是个瞎子的发型,还有正反穿倒了胸前兜着一个帽子的卫衣,我劫后余生地庆幸着我的理智实在是恢复地太TM及时了!
我迅疾而果断地拎出了化妆包。
当我终于推开曾经阻隔在我和沈慕容之间的那扇门时,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是发着光的;我甚至连脚趾甲都涂了一层护甲油。我最后理了一次喷了半罐喷雾的头发,自信而姗然地走了出去。
“你出来得刚好。”沈慕容正把两盘煎蛋放在桌子上,“果汁在厨房,我去给你端,你赶紧坐下。”
我输了。
沈慕容肉眼可见的随性自在——他刚刚洗了头,没怎么吹干,更没精心打理,任由头发随意散着——平时的造型多露出额头,此刻却在额前挂着凌乱蓬松的刘海;大概只是洗了一把脸,水珠都没怎么擦干,眨着湿漉漉的睫毛;衣着也很随意,宽松的薄毛衣外套着围裙,腿上是一条牛仔裤——当然是换了一条。
但即使这样,他依旧又一次一击必中的击中了我的心脏。
他好看得像在发光。
我知道我刚刚自我感觉很良好地认为我也在发光。但光和光也是不一样的。
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