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前也是有一个拐角的——这医院怎么有这么多拐角,真的不会耽误抢救病人性命吗——也就是说,贺涵没有坐在急救室的正前面,没有和正在等待的亲属在一个场所。她自己坐在拐过来的一排椅子上,孤零零地,像是刚淋湿过一场大雨那样失落。
我突然觉得,急救室里的,会不会是她的前男友?
关于贺涵的前男友,我只在之前提过那么一句——就是说她到现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谈恋爱会不会是受到了他的影响。贺涵来到燕平的时候还是没有和男朋友分手的。她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家教育机构的电话销售,工作特别忙,白天用着工作手机打电话,联系客户,整理资料,一打就是一天,外卖送过来不等扒拉两口就有客户找,常常饭都顾不上吃;回家就是午夜,第二天又要早起赶地铁。男朋友工作没有那么忙,一天天很是清闲,因此开始还会心疼她,后来就对她的冷落日益不满。他觉得白天是工作时间,忍着不去打扰她,但晚上下班了回家了,总可以打个语音电话聊会天,听听彼此的声音,说说今天都干了什么;但贺涵实在是太累了,她白天跟无数个人打了无数个电话,经受了无数次被挂断和无数次被骂,实在是口干舌燥,身心俱疲,一句话都不想说;而且她很困,她真的只想睡觉。两个人各有各的委屈,谁也觉得对方不理解谁,就这样渐行渐远;后来他跟贺涵大吵了一架,贺涵才发现自己确实也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每天自己的恋人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讲话,对方有兴趣的话她还可以讲很多,但唯独她不愿意跟自己开口——这恋爱谈了就跟没谈一样。她下定决心修补他们的关系,为此义无反顾地跟老板提交了辞呈,想找一份稍微轻松些的工作,哪怕赚钱少一点。结果当她兴冲冲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时,消息列表只有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贺涵又给他打电话,电话也打不通。她原以为是自己长时间的冷落让他委屈了太久,需要慢慢慢慢地缓和;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决心,她觉得这个男孩子这么爱她,她应该好好珍惜的。
直到在他们吵架的第二天,她的闺蜜发给她一张截图,问,你们分手了?
这张截图是男朋友的朋友圈——此刻应该已经换称呼了。这条朋友圈并不是跟朋友们宣告“我与贺涵已经分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是的,这条朋友圈跟贺涵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是一张照片,一张他和别的女孩子贴脸嘟嘴的照片,配的文案是用烂了的“余生请多指教”;连头像都换成了可爱的卡通情头——贺涵知道那是情头,因为她给他发过这个。他说不好,男孩子用这种显得很娘。
怎么了,这会儿不嫌自己娘了?怎么着,太监了?
贺涵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下,换来闺蜜一句“……”,和一句“无缝接轨,就是出轨”。
这么简单的道理,天下应该不会有人还不知道了吧?
一夜之间,她同时失去了男朋友和工作;下个月的房租眼看着又要交了,听合租的室友说,房东要一人再涨五百块钱,不想涨钱的可以提前琢磨着搬家了。她不是不想搬,这个房子又破又小,隔音差,卫生堪忧,厨房里的蟑螂大大咧咧地在人眼皮底下搬运食物;但换房又要交押金,交中介费,这边的房东不知道能不能给退剩下的钱,三下五除二就又是扒了一层皮……
她应该哭一哭的。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于是她和闺蜜打了一个通宵的电话,从一开始的抽泣到哭嚎,再从哭嚎慢慢平复回抽泣,最后越来越平静,平静到呼吸均匀地睡着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任何事情都抵不过睡意。何况她实在太累,她太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
第二天她睡到了久违的自然醒。醒来已经是下午。她打开手机,看见闺蜜转给了她五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