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一口气。
这种突如其来的无力感瞬间击溃了我,我不得不拿过床上所有的枕头垫在身后靠着,才让自己勉强保持住坐姿。
病房里陷入沉寂,外面的蝉鸣顷刻间像是放大了好多倍——它们当然是一直在叫的,只是人们听得惯了,便下意识把它们当成了背景音,忽略掉。
“哥。”过了好一会儿,我轻轻唤了一声。
“嗯。”
“我有点……我有点逃避这件事。”我扶住额头,深深闭了一下眼睛,又慢慢睁开,“我不是硬要纠缠遗忘本身,我们每天都会遗忘很多事啊,那些无足轻重的,或者对以后的生活不再有帮助的人和事,总会慢慢淡出我们的大脑,悄无声息地;我们甚至意识不到我们忘记了,因为在我们有意识去思考的时候,我们已经忘记了。”
我仿佛是在说一个绕口令,我不确定沈慕容能不能听懂,毕竟我都不能确定我自己有没有说清楚。
“如果贺涵不提,你也不会意识到,你忘记了小马。”沈慕容听懂了。
“是啊,所以这种无声无息的遗忘是经常发生的,每个人都会发生,我肯定已经忘记了许多事而没有意识到,按理说,我不应该这么……这么慌张。”
沈慕容静静地等着我说下去。
“但是我刚刚翻了翻正在写的这本书。”我无奈地笑了笑,“我发现,就连我自己亲笔写下的这些东西,我都无法产生共鸣了……”
“……”他突然有些紧张。
“不不不,不包括你。咱俩做过的事情,我还是感受鲜明的。”我急忙解释道,看着他舒了一口气,“也正因为如此,对比才特别明显。明明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明明都是我亲笔写下的记录,我跟你做过的这些,就完全是正常的当事人的感受;但我跟他之前经历的,再看起来,就像隔着一层……隔着一层屏幕。我就像是个观众一样,在看我自己的故事。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可怕……如果只是遗忘了一个前任,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前任这种东西,早忘早解脱。但问题是,我跟他在一起的那几年,基本都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基本所有的回忆里都有我们两个人的影子;而现在我失去了对他的感受,也连带着失去了对过去的自己的记忆——就好像,我把自己也忘记了。”
“……忘记自己,倒真的是一件让人失落的事情。”他点了点头,“我想,我多少能理解一点你当下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