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他说要去喝酒,那就绝对不会做别的事情。
他走到街上,小城中灯火通明, 不远处的酒楼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还未歇业。
楼下一个说书先生,一人一折扇,说的那叫一个吐沫横飞, 听的人全神贯注。
陆小凤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去, 跟掌柜要了一坛女儿红,又点了一盘花生米。
不一会儿, 小二拎了坛陈年的江南女儿红上来,看泥封犹在,显然价值不菲。
陆小凤拍开泥封,闭着眼睛嗅了一下女儿红的清香, 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他扬了扬眉毛,道:“小二, 我只说要一坛女儿红, 你就上了这窖藏至少二十年的酒来, 不怕我付不起价钱吗?”
小二点头哈腰,陪笑道:“客官,瞧您说的是什么话,花公子请客, 您只管放开了吃,咱就怕有什么照顾不周到的。”
他一撂托盘, 在红木小桌上摆出四道下酒菜, 一碟是松子鸡米, 一碟是酱爆青蟹,一碟是凉拌鹅掌,一碟是干蒸火方。
都是陆小凤爱吃的。
陆小凤一回头,果然,花满楼手持一柄折扇,正唇角含笑的从楼梯走了上来。
于是他把斗篷一甩,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品了一口香醇的酒液,随口道:“既然都记在花公子账上,劳烦再来一坛。”
小二麻利的下了楼,应道:“好嘞!”
花满楼施施然的落了座,嗅到陆小凤身上的酒气,说道:“明日要坐马车,你若不想头疼的话,最好还是少喝一点。”
陆小凤捏着酒杯,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澄澈的琥珀色酒液,悠悠道:“话可以少说一句,可酒却不能少喝一口。”
他把那杯酒一口灌下肚去,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这才道:“还好我有七童这个朋友,不然一个人喝酒真是闷死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从容的倒了一杯酒与他共饮,闻言笑道:“陆小凤也会觉得闷吗?我以为你只会觉得麻烦不够多。”
灯火之下,花满楼白衣折扇、温润如玉,好一个浊世佳公子,而他对面的陆小凤,四条眉毛、俊美风流,身上还披着一件不伦不类的大红斗篷,活像只小公鸡。
“小公鸡”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两条小胡子,他的指间夹着两片樱花,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它看,说道:“我会觉得闷的时候不多,不过也不少,比如现在,酒楼里有美酒、无佳人,我就觉得很闷。”
花满楼眼带笑意,将折扇一收,答非所问的道:“我似乎闻到了樱花的香气。”
“百花楼里到处都是樱花的香气。”
陆小凤把花瓣凑到鼻尖,发觉它仍似刚从枝头摘下一般清香娇嫩,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现在满头雾水。”
花满楼从容不迫道:“你不是满头雾水,是满身麻烦,因为陆小凤的麻烦总是和女人一块来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陆小凤一个字都没法反驳,他生性风流,好管闲事,也因此机智和脸皮厚,武功和好色都是江湖上少有人能比得上的。
“其实我一向都不喜欢自找麻烦。”
陆小凤放下了酒杯,他的脸颊有一些泛红,看起来似乎是喝醉了,可是以陆小凤的酒量,这么一小杯酒怎么可能喝醉?
他倚着二楼的栏杆往远处看,夜风鼓起了猩红色的斗篷,满天星光之下,依稀可以见着不远处的百花楼,小院中柔美的樱花盛放,如一片粉白色、柔软的云海。
陆小凤说道:“不过这一次例外。”
花满楼并不起身,只是温和地“看”向他,道:“那她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所以才能让陆小凤甘愿自找麻烦。
陆小凤并不直接回答,他摸了摸胡子,悠悠的道:“我曾对一个女人说过,只有最聪明的女人才知道,体谅和了解,永远比最动人的容貌还能令男人动心。”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可是见到她,我就知道这句话简直是大错特错!”
花满楼哑然失笑,忍不住道:“那倒真是可惜,我是个瞎子,如若不然,还真想见一见能让陆小凤魂牵梦绕的女人。”
“那不是女人,而是男人的温柔乡。”
陆小凤郁闷的道:“在今天之前,我本以为,自己不是一个轻佻好色的家伙,只是有些风流,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二人举杯共饮,忽的听到楼下满堂喝彩,原来有一说书先生,正讲北宋的包公传奇,刚好说到了白蛇星君斗蝠妖一节。
“……那白蛇祠,如今还在益州,只可惜荒草丛生,再没什么人去祭祀香火,可这白蛇星君的传说,却就此流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