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英将篮子放下来,微微拙笨的在石头上坐下来。
“山里啊,都是男娃金贵女娃不值钱,在自己家里就不受待见还指望到人家家里受待见?我说了你别不信,我就是我娘在地里面生下来的。要不是陆东财托人说了我来这个家里,我估计得被卖给人换口粮。”
“你说说,这世道,这地方,就是这样。我看着盛夏,看着你,我就觉得咋样活人才能活出你们这样的人来。像你们这样,人一辈子才不算是白活,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已经算很好了。”
温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把拿来的衣裳打湿,抹了香皂在领口和袖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李来英手里拿着的男人的衣裳,抿了抿嘴再没吭声。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李来英不是温婉,温婉也不是李来英。
她跟陆东平从头年处到现在,陆东平帮她洗过被里被面,帮她洗过棉衣棉裤,她还从来没给陆东平洗过衣裳。
哦,不对,昨天那身新衣裳她洗了,也算是洗过了。
夫妻俩这些事情互相帮着来。如果,温婉想着,如果自己以后也跟李来英一样,怀了孩子弯腰都吃力的时候陆东平还要她洗衣裳的话,这个男人她觉得可以不要了。
她就一条裤子两件衣裳,还有里面穿的,穿衣裳换的勤快,也没多脏,抹上肥皂搓均匀了泡一会儿,再揉一揉然后涮干净就行了。
李来英洗他们两口子的,皂荚在水里泡了泡,拿棒槌砸了砸,然后搓洗,往水里一扔,立刻浑浊一片。
庄稼人的衣裳不讲究那些,只需要把汗气洗掉,水洗清就行。
李来英大把的揉着衣裳,三两下就搞定一件,利索的不行。
等她都洗好,温婉和她一起离开水潭。
路过门口的时候招呼她:“要是不出门也别在家里一个人闷着,有时间过来坐坐。”
李来英笑着点点头,各回各家。
陆春娥回来了,正端着碗坐在堂屋门口吃饭,喊了她一声问道:“陆东临回来就跑了?”
温婉拿着抹布把房檐下的竹竿擦了又擦,边擦边回答她:“背了背篓,应该是扯猪草去了。”说着,将衣裳抖开,弄平整,然后才搭上去。
“你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饭要舀起来吗?”
陆春娥道:“舀起来吧,礼拜六,他不定啥时候能回来,有事情的话说不定得天黑时候。”
温婉将打湿的篮子放太阳地里晒着,陆春娥已经吃好饭去灶台边上收拾了。
温婉在外面把门口的桌子擦了擦,然后将口袋里面的作业和书本都掏了出来。
陆春娥把灶台收拾干净了也出来掏出作业跟她趴一块。
太阳大的时候她一般都是在家学习,要到四五点的时候她就出门了,去地里面给猪准备猪草。
这个季节满地草,麻叶小飞蓬和熟草满地窜,出门两三个小时就是一背篓。
傍晚的时候,陆东平在家做饭,温婉刚好逮着机会跟他说明天去县城的事情。
“我们明天是骑车还是坐拖拉机?”
陆东平问她:“你想坐自行车还是想坐拖拉机?”
“自行车肯定比坐拖拉机舒服,但是老借人家的车子肯定不好,要是方便坐拖拉机去县城也行,刚好可以把东临带上。”
就是,如果坐拖拉机的话,回来的时间就没那么方便了,她想洗澡就不一定能洗的成了。但是答应了的事情,不能反悔。
陆东平边剁洋芋丝边瞅她:“带他干什么?”
温婉道:“带他去看看啊,小孩子要多带出去走走,多见见人见见世面眼界才会宽阔,又不是不能去。”
“行,听你的。”
剁好土豆丝,加上酸菜炒了一大盆。
调好面糊,温婉就自觉的帮忙烧火:“你看着啊,大了小了的跟我讲一下。”
“昨天忘了跟你说了,表婶给了棉花票和布票,四人份的,能弹好厚一床被子。布票扯被面的话我估计还能有剩,还给了十块钱。”
陆东平拿着锅铲子麻利的把舀进锅里面的面糊往开了摊,忙活的同时还笑着抬眼看了她两眼:“给你你就拿着,如果离的近,这些该我们给你准备好的。”
“那你上回说弹棉絮,你弹好了没有?”
陆东平道:“弹好了,本来打算明天去取的,但是要带上陆东临那小子,那就取不成了,改天我找时间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