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来英要生的时候开始高秀兰每天都在给她开小灶,一天两顿饭,但是有一顿是细粮,还会冲一回红糖水卧个荷包蛋给她,怕的就是她吃不好没奶,结果她自己不愿意喂,僵持了这几天,高秀兰不想再忍着了,早上刚刚起来听见孩子哭就把陆东财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直接把孩子抱去了她屋里。
她的意思很明确:“不喂奶,不喂奶也行,就当她没生过这个丫头。坐月子,自己的媳妇你爱咋伺候你自己去伺候,老娘不伺候了,老娘活了这大半辈子见稀奇呢,没见过这么狠毒这么能作的女人,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都不疼,还指望你能对哪个好。以后没我的允许,家里鸡蛋和细粮谁也不许动,我就是拿去喂猪猪还能添个膘,给这种黑心肝的女人吃了那叫浪费,会被雷劈的。”
才生下来几天的孩子,没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喂,又不能不喂,那是老陆家的种,活生生的一条命。李来英这个女人啊,真的看不出来,她怎么就生了陆东财这么个瞎眼种,看上这么个货色。
陆东财也是一肚子气,孩子是他的,他怎么能不稀罕。被高秀兰骂了一顿,他气冲冲的进了屋,还没开口,李来英就靠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就知道我是个命苦的,娘家娘家不疼婆家婆家不爱,我生个孩子流了那么多血,哪里来的奶喂孩子。我在你们家做牛做马了两年,换不来坐月子的几顿饭——”
陆东财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
没媳妇的时候想媳妇,媳妇进门之后怎么就这么多事情,他夹在里面里外不是人。
当下也顾不得李来英在坐月子,也没那个心思再去哄哭哭啼啼的女人,反而拔高声音吼了一声:“别哭了行不行?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他一早就听队上的妇女说什么月子里怄气流眼泪对身体不好,月子坐不好,上了年纪会这疼那疼的,好不了。所以,他那会儿到说对象的年纪的时候他就在想,不管咋样,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怎么着也得说个合心意的。人到家里来了,他会力所能及的对人好,饭他少吃一口也不能饿着媳妇,活他多干一点也不能累着媳妇。女人家要是有个什么小脾气,能哄就哄着点,不行就走远点,过去就好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日子就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两个人结婚两年多快三年,他素来温柔小意,从没跟李来英红过脸,也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即便有时候高秀兰看不过眼对着他发牢骚,他也就是哄哄劝劝笑笑了事。
难得吼这一声,倒是把李来英给镇住了。
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哭声却戛然而止。
陆东财大口的喘着气:“没人要磋磨你,你能不能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我就不明白了,要这个孩子的时候你也是愿意的高兴的,怎么一生下来你就不对了,你到底是嫌弃孩子还是嫌弃我?你要是不喜欢孩子不想给我生孩子你早说,这会儿孩子都生了你在这作什么?怪娘给你脸色看不伺候你了?她伺候你你也得值当她伺候才行。从孩子生下来你抱过一回没有,看过几眼?换过几次尿布?甚至连奶都不愿意喂。她还那么小,不喂奶你说她要吃什么?她要怎么活下来?李来英我认识你了一趟怎么不知道你就这么娇贵,给孩子喂奶还得求你,你怎么这么歹毒狠心?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愿意跟我有孩子直接说,我不会死缠烂打非要你这么个女人不可!”
说完,抬脚就出了屋。
李来英被他这噼里啪啦的一顿吵直接给吵懵了,回过神屋里已经没了他的人影,当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她没不想要孩子,她只是不想要女娃儿而已啊,她就想要个男娃,她有什么错。男娃儿能传宗接代能继承香火,女儿有什么用,十月怀胎,疼的半条命都去了,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
她就不明白了,别人不明白就算了,陆东财怎么也不明白。他难道就不想要儿子吗?丫头片子为什么要给喂奶,她不喂,她要养着身体,等出了月子早些再怀一个,她一定要生个儿子,这样以后才有指望。
都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没有人疼也有娘疼,像她这么奇怪的,陆东财还真没见过真不明白,气冲冲的出屋就见陆明海和高秀兰都在外面,脸色都不怎么好。
陆东福也放学回来了,一到家气氛就不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天才道:“二哥,你不是让我给孩子起名字吗?大名我还没想到,小名,我琢磨着,十月初一生的,就叫初一吧!”
高秀兰首先不愿意了:“啥玩意初一十五的,陆东福你念了这么多年书念狗肚子里面去了,给孩子取个名字都不会取。这名字是要喊一辈子的,那要取也得取个好的。”
陆东福挠头:“那不是,不是你们大人说的贱名好养活吗?那什么富贵啊双喜啊,那意思倒是很好,那等她以后长大了当大名用啊,初一刚好她出生,就用这个多好,简简单单的。总比什么大丫毛豆的强多了。”初一,多好听啊,叫初一也行,叫一一也行,笔画又简单,划个杠杠就行了。他真的是太聪明了,大侄女以后一定会感谢他的。
陆明海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点头道:“行,初一就初一,回头大了上学的话肯定要重新起名字,你好好给想个,别瞎糊弄。”
陆东福自然是满口答应。
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缓和了很多。
孩子细声细气的又开始在屋里哭了,高秀兰忙不迭的进了屋,陆东财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