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从未听过陆东平唱歌,哪怕他说要学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也只是让温婉帮着将歌词抄写下来,不懂的字熟悉一二,又跟着温婉鹦鹉学舌似的学了几遍俄文,随即就不了了之,也不是没听过收音机,但是温婉真的没想过他真的会去学这个。
声音带着男人独有的淳厚轻缓的像是在哼着催眠曲一样,刚开始有些生硬放不开,慢慢的似乎找到了感觉,渐入佳境。
个别地方有些跑调,却不影响整体,听着别有味道。
若是温婉没高考,没回城,还在陆家咀,此时此刻该是浓情蜜意无比美好的时刻。可现在,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很快就要面临着分别,这样的歌声听着,温婉只觉得心里揪着疼。
后悔回来吗?她不后悔,这里是她的根,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就像当初她跟了这个男人一样,走到今天,乃至未来她也不会后悔。
她就是难受,人长大了就会遇到很多的人和事,总是要逼迫着自己不情愿的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到底怎样才能两全呢?
一首歌唱完,她伏在陆东平肩膀上泣不成声:“东平,不走了好不好?你以前说过的,我要是不在陆家咀了你就跟我来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陆东平笑着给她擦眼泪什么都没说。
要说说话不算数,谁都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比如温婉,说好的不回首都呢,结果说回来就又要回来。
他们之间的问题从一开始就存在,不过是一开始心里所想尽是美好。
现在或许要分开,但是他不会让彼此分开时间太久的,他会努力的。
温婉说完这话之后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尚且不愿意背井离乡,何况陆东平。他是家里的长子,父母健在,哪能说走就走。
离开陆家咀来首都,那不是说来了就能行的。
心里明白归明白,可那眼泪就是不听话,一想到马上要分开,之后会很久都不在一起,再想到远在陆家咀的蛋蛋,从出生就是她带着,哪怕现在能到处跑了,晚上也要抱着她的脖子才肯睡,她都离开了一个礼拜了,也不知道哭没有哭,好不好哄——想到这些,眼泪就就不停的往外窜。
压抑了几个月,走的时候都没哭这会儿心里的雾霾散开,跟洪水决堤似的憋都憋不住也不想憋着。
“我在陆家咀等你,我会在武装部好好表现,努力学习文化知识,等你上完学,以后也不需要回陆家咀,我们去县城,像东城哥他们一样,就我们一家三口过日子。”
温婉抽泣着,哽咽着“嗯”了一声。
“你记着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写,太远了,我不一定会随时过来,但是你要记着,你的男人和孩子在陆家咀等着你。我没文化,也没什么本事,可是你想要的我一定会努力的去争取,我也会为了我们的以后竭尽所能的去努力。温婉,你不要辜负我。”
“我等你四年,也不需要你放寒暑假就回去。我就等你四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重新找个女人,让蛋蛋喊她娘,把对你的好都给她,我会把你忘的干干净净!”
温婉红着眼睛捂他的嘴也没能阻止他把话说完,气的狠狠的掐他的脖子还咬了他一口,末了,哭的更厉害了:“陆东平你这个混蛋,现在就想着以后找别的女人了。”
陆东平哭笑不得,自己说了半天她到底听进去没有?就听进去了自己要找别人?
这个女人到底长心没有?
该说的也都说了,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他不想这短暂的时间温婉就这么哭着过。
在外面冻的有些凉的手重新钻进被子,翻身就将人压在床上。
再不给她张嘴的机会。
初二,是该走亲戚的时候。
温世华没亲人,早先那个说是他儿子,但是从他要下放,就搬出去再没来往了。他回来之后来过一回,但是大院的大门都没能进。
亲戚也就是许家那边,再加上一起同生共死的一群老伙计。
按理说初二就该走走了,不过温婉回来了,走亲戚的事情就要往后面挪一挪。
陆东平初五走,初三四他得带着去各家走动一下。至于身份,和温婉配不配的他并不在意,姑娘喜欢就行了,还年轻,日子还长,他当年还不如陆东平,还不是一步步的爬上来。
他也不会去刻意的拉扯,且看这人日后。
新春时节,各处都热闹的很,忙碌了一年,都趁着这个时候欢聚一堂,许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