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朝中地位最高的官员,陆缜今日是出奇的沉默,直到皇帝动问,方才上前回道:“陛下,臣以为齐帅所虑不无道理,自三年前那场失利后,数年来北疆处境越发不堪,总有鬼戎小股军队犯我边境,纵不伤脾胃,对我北疆治理多少是有破坏的。
“而且,长此以往,便会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或许今年来犯者不过两万兵马,到了明年就会到三万四万,总有一日,会对我北疆造成极大威胁。所以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过,臣以为眼下的局势却不好急着在北疆大动干戈,这一来嘛,在于三年前那一败后,军中将士或心生畏惧,或急于求胜,若无一个可以扭转将士心态的名将,怕是难以有必胜把握啊。”
“陆相,你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于绝对了?如今镇守北疆的都是我大越几十年的宿将,他们论威望,论能力,都足以镇守一方,岂会有什么差错?”齐衡有些不满地反驳道。
“齐帅你也说了,他们是镇守一方的良将,而非开疆拓土,可以一己之力,扫平漠北的将星。倘若齐帅你真觉着如今北疆有哪人能比得了汉之卫霍,唐之李薛,我自然不敢再做阻挠。”
好嘛,这一开口就把前朝能开疆拓土,把匈奴突厥等外族杀得屁滚尿流的卫青霍去病和李靖薛仁贵都给搬了出来,这就让齐衡没法反驳了。大越开国时或许有这样不世出的天才将帅,可到了如今,却是半个都没有的,他这个枢密使亲自去了,也没这等本事啊。
陆缜压住对方,又是一笑:“何况,我这儿还有另一道顾虑呢。”说着,又冲皇帝行了一礼,“陛下,用兵之道臣固然比不了齐帅,却也知道一个最重要的道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真要对北用兵,粮草调动必然极大,可如今朝廷国库情况却不容乐观,已近年底,江南的赋税钱粮却尚未运到。”
“这是怎么回事?闻铭在做什么,朝廷不是一早就已给他下旨,让他只减免当地两成赋税,并尽快将税赋送来了吗?”皇帝脸色一沉,寒声问道。
江南,那可是大越的钱粮基本盘啊,一旦那里的税收不能按时送入朝廷,就必然会引发一连串的变故。到时别说北疆出兵了,就是北方各地的赈灾之事,都可能被拖着,甚至无法做成。而更可怕的是,朝廷也会因此捉襟见肘,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陛下息怒,非是闻巡抚不肯用心办差,实在是江南再起乱子,让他只能暂缓将收拢的钱粮及时送来京师啊。”陆缜顿了下,这才把昨日才到手的一份急奏给举过了头顶,“陛下,今有江南巡抚闻铭奏报,就在十日前,江南又有罗天教作乱,阴谋夺取官府钱粮赋税,更且试图攻占金陵。”
此言一出,殿内无分文武,尽皆大哗,皇帝更是变色拍案:“罗天教逆贼!当真是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陆相,那如今江南情势如何?”
“是啊,那些钱粮可保住了吗,金陵当无恙吧?”
心中惊恐之下,大家都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就在殿内七嘴八舌地问了一气,就连皇帝也没怪罪众人,神色凝重道:“闻铭可平定此乱了吗?”
“托陛下洪福,此番之乱倒是被迅速平定,并把一早就混入官府中的罗天教暗子也给一并捉拿。闻巡抚更是在奏报里提到,不日便会把钱粮起运,送往京师。”陆缜也没卖关子,很快将事情结果道出,让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江南是安定下来了。
不过他的话还未完:“只是经此一乱,江南情势愈发不稳,尤其是那罗天教几乎无孔不入,实在是一大隐患。又有之前的水患隐忧尚存,所以闻巡抚为江南大局考虑,便想着重新彻查,将藏于民间的罗天教党羽残余尽数挖出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朕以为此法甚妥。”皇帝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缜苦笑了下:“陛下圣明,不过此事却不容易,毕竟他们藏得极深,所以闻铭这回打算以重修民册的名义和手段来查出这些叛贼的踪迹,还望朝廷能够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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