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轨从门缝里悄无声息挤进脑袋,冲花酒挤挤眼睛,缩回去之前,眉开眼笑瞟了一眼邵思琪对面画架前的挺拔背影。
花酒面色古怪地瞪一眼她,转回头的时候刚好撞上了楚陶然的视线,花酒尴尬道:“哈哈哈,樊星轨先出去了!”
“嗯。”楚陶然低低应一声,手上不停,画笔侧峰铺色,游刃有余。
花酒也不说话了,一般情况下,保持安静是画室里默认的规则。安静的空气里,笔尖在画布上游走的声音,沉稳而灵动,仿佛正缠绵在画者的心上,给人稳健的安全感和满足感。
“她好像误会了。”楚陶然冷不丁开口。
花酒的画笔走势失控,在雪白的画纸上留下意料之外的重重失误,是在说樊星轨吗?他刚刚看到了?也看明白了樊星轨的意思?
花酒喉咙干涩:“她……”
“误会你喜欢我了。”楚陶然的声音一成不变。
花酒懵了一阵,大脑随即被一片混乱倾覆。
此时的楚陶然,是在……拒绝她吗……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情景,她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她不会异想天开地认为自己一定是灰姑娘,但她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如果有揭开的这一天,她一定要尽可能地体面。然而现在,狼狈、苦涩、惊惶、羞涩……都真切地在她心头飘忽不定。
手上僵硬,一滴水彩落在画布上,迅速地晕染开去,花酒慌乱把笔丢进水桶,尽量呼吸平稳地搅动,却还是莽撞地溅出一道污水,甩在了摆在一边的调色盘上,污水的痕迹,青灰而冷淡。
楚陶然专注而真诚地对上花酒埋在画布后面的脸,低声开口:“花酒,你不是喜欢我,是我很幸运,得到了你的欣赏,但也仅此而已。”
他叹一口气,耐心解释起来:“是一种疏离的好感,你面对我,就像在应对一个很有说服力的兄长,或许这样说不太合适,你总给我一种在追星的感觉。”
花酒一愣,不知道是因为楚陶然温和真挚的语气和神情,还是他的话真的勾起了她隐隐的认同,思维艰难地缓缓运动起来。
“我这样说让你感到不适了吗?抱歉,冒昧揣测你的想法。”楚陶然好似在任何时候都是礼貌的,除了和江依依打闹的时候。
“……啊……不是……”
“我没有伤害和轻视的意思,只是觉得坦诚地和你说明白,是尽我所能的尊重。”
“啊……也不用……”花酒一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崇拜吧,师兄这么厉害,还没毕业就已经取得了……”
“我很抱歉。”楚陶然微微俯身,他知道花酒对自己的感情是朦胧的、青涩的,也正因为如此,遭遇的痛感也是最轻的,未到深处,一切尚可回流。
此时斩断,是最恰当的时候。
“不,不用。”花酒慌忙摆摆手。
她也不是没有幻想美好的,幻想如果真的和楚陶然在一起了,会如何如何约会,如何如何聊天,如何如何……一起画画……而奇怪的是,直到此刻,花酒虽然明确知道了楚陶然的心意,但也是完全崩溃不起来,此时的楚陶然,依然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没让花酒感觉到任何一点遇挫的难堪,他细心而保持分寸地照顾了花酒的所思所想。
“其实我本来不觉得的,”花酒自嘲笑笑,或许真的只是浅浅的好感吧,她也不是那样一个失去了暗恋对象就要稀里哗啦哭嚎的人,“只是像明星一样的楚陶然,就这样突然成为了我的指导,师兄太有魅力了,就忍不住开始期待了。”话这样流畅地说出来,花酒也讶异于自己的坦白。
是楚陶然太真挚了,让她也大气疏阔起来。
“我之前看了一些你的作品,想法很好,就是技术上欠缺了些,还不能够支撑起你的艺术逻辑,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