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盛夏,校会换届。
老部长们留下的做了主席,不留的也就把位置和责任留给了将要升大二的学弟学妹。
这是他们这一届最后一次的部门聚餐,是恭喜新部长团成立的一餐,也是旧部长离开的散伙饭。
餐饮过半,冷炙残羹,他们老部长们自有说不完的情怀,桌上是空了的几个啤酒瓶子,面红耳赤地拍着一起走过的其他部长,一个劲儿说着他们当年的趣事。
“你小子还有脸笑,那会儿也是傻得可以,馨斋楼在哪儿也找不到,哈哈,还是一个学姐下楼亲自接你上来的……”
“还有这回事啊,呀,你老实说吧,当时是不是觉得学姐挺漂亮的!心里挺美的吧!”
“这事儿你都说多少回了,当着大一的面,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当初是怎么写错了获奖学生的名字,人家反映过来的时候,你那天可是爬出团委办公室的!”
“唉,那时候不是刚进部门嘛……”
“切,依依那小孩不也是刚进来没多久吗,人家怎么没捅这些大的小的篓子……”
“不提了不提了,反正明天老子就不在这儿待了!”
“是啊,不在这儿了……”
“这时间过得也是快……”
“……”
“……”
千言万语,重复又重复,一群青年男女坐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外面,上面也没有棚子,就是两个桌子一拼,坐在泛旧的塑料凳上,吃便宜的小菜,喝廉价的啤酒。
店名的灯牌昏黄,塑料膜的缝隙里是一片一片的黑色的污浊,星星点点的飞虫,围着那些缝隙扑朔。
学生们高亢地叫嚣着“喝!喝!喝!”的魔咒,似乎想把心里的某样东西赶出去。
街道就在前面,运动鞋摩擦着水泥地面,他们这群少年人,动动腿,便是粗粝的摩擦声从脚下传来,在掩藏着尘土飞扬的夜色里,他们像一块用了很久的橡皮,棱角被磨掉,留下黑色的铅墨痕迹,早已不是新鲜的颜色,却又熟稔到温厚。
在刚刚拨云见雾的成长里,这是他们第一次的衰老。
在不可回避的未来里,他们将会知道,每一次衰老,都伴随着重头再来。
一个青年踉跄着急急离开座位,走到街边便立即低下头,又过去两个青年,他们拍拍那个青年的背,却被青年一把推开了,他狂吼:“滚!老子没醉!”
尾音颤抖,江依依别过脸去。
他们不会希望学弟学妹看见他们此时的感伤和脆弱。
焦客给自己倒一杯啤酒,一口灌了下去,他又倒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