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部队,大学军训就已经触及了她浅薄的极限,她曾一度认为自己会死于军训。
不要说是走正步,哪怕仅仅站在操场上站军姿,那每一秒钟,都让她生不如死。
就算她江依依回炉重造一百次,也不是这块料。
而大学军训和部队训练的区别,就像托儿所与高三的最后一个月。
“我能吃苦。”王大树使劲咬了一口萝卜,空气里,仿佛溅起了一抹迷蒙而生涩的水雾。
这就是江依依与王大树最鲜明的区别了,王大树有着吃苦耐劳的高尚精神品质,而在江依依的价值排序里,吃苦耐劳其实就等于走投无路,所以在吃苦耐劳之前,她会先选择放弃,她惯常用放弃来面对难以驾驭的事物。
冲动地,果决地,固执己见地放弃。
她真羡慕王大树。
“你再查查资料,问问别人,我对这个不了解,也从没想过这条路,我不能帮你出主意,反正你自己权衡好了,再决定。”
“放假前体检,我的视力最好,医生随口说当兵挺好的,我就觉得,或许我真的能行。”
“我可早就近视了,现在都是戴隐形眼镜的。”
王大树疑惑地问:“为什么不戴镜框?”
“因为我要漂亮。”她坦白承认。
其实她也有两副镜框眼镜,只是并不常戴。戴上镜框眼镜后,为她的大眼睛,减色不少。
她是超级无敌在乎好不好看这件事。
“小时候你还没这么爱美呢。”王大树随口一说。
江依依一怔,她以前似乎,还真不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她在城市和村庄里的不同里,感到无所适从……
从她在猥亵事件里,逃不出心理的阴霾……
从她在楚陶然越发芝兰玉树的侧影里,生出的恐慌……和自卑……
从她在亲朋交际圈努力扮演能说会道的勉强瞬间……
让外表漂亮美丽,既是她于对外压力的疏解,也是她于对内困惑的自我弥补。
更是她潜意识里的脆弱,漂亮、完满、阳光活泼,都是她最渴盼的样子。
然而实际上,她不过是常年纠缠在矛盾,自怜,悲愤,阴郁,愤怒,焦躁……的负面情绪里,像背阴的灌木,或墙角檐下的青绿苔藓,看上去茵茵如洗,其实一身的湿寒。
“我的水捂子冷了,我要回家去了。”
“我再给你些萝卜。”
“不了,明天我再来吃。”
江依依也没有走回房间,菜田外就有个小门,绕上一圈,她就回到了江老太太的院子前。
……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离开这D市吧。”
“嗯……我很快就带着彬彬……”
“他不能叫彬彬。”
“……到底是你的孩子啊……叫江彬彬不正好和依依是一样……”
“李默琴,依依叫依依,是因为大家都疼她,那孩子不是,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尽管残酷,但江际扬打心眼里,不想承认这个孩子,他不能……他不能和依依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