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陈雨薇安排的饭局,楚陶然从柏岛出来,开着车往工作室去了,午间十一点半,路上有些堵塞。
他也不急躁,江依依的每一个别人毫无察觉的微表情,在他心里一个接一个地放大。
他发现,六年之后的江依依,突然变得好欺负了起来,以前寸土不让,一点牛肉粒都会和他计较,现在什么都能退让,只要她无感,便都是无所谓的,对陈雨薇已经算是极好的脾气了。
但有一点没变,真要对谁有了脾气,她也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他邀请她,江依依也还是不管不顾地摔门走了。
还好虽然她这些年在乎的东西变少了,但总有始终放在心上斤斤计较的。
道路堵塞变得严重了,楚陶然已经停了下来,便看着四周,消解心境。
一个戴红领巾的学生,忽然在人行道上急急倾倒了书包里的所有东西,动手在地上扒来扒去地翻找着,模样老成,却急得满头大汗,但书包始终放在自己蹲着的大腿上,一点也不曾触到地面。
吸引楚陶然的,是那个明亮的海绵宝宝书包,尤其地夺人眼球。看得出来价值不菲,海绵宝宝的四肢不是松散垂落的,而是有型地横在空中摆好了造型,海绵宝宝的皮鞋上,甚至有高级皮革的反光。
江依依小时候曾羡慕一个同学有海绵宝宝的联名书包,但后来她又自我合理化了,合理化的方式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那个书包上的海绵宝宝丑,四肢是棉絮填充的,走路一晃一晃,就跟重症残疾了一样。
路人惊诧地看着这个孩子的怪异举止,纷纷绕了开去。
像始终找不到所要的东西,男孩抬起手臂撸了一下脸,带了粗野之气,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也不管手上沾了地上的灰尘。他的嘴唇翕动着,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前车开动了,楚陶然便也轻轻一脚油门前进了起来。
男孩焦躁又难过的脸,便从倒车镜里越变越小,消失了。
行驶了一阵,前面也照堵不误,楚陶然静静看着倒车镜。
几分钟后,那个小学生也走了过来,只是脸上已经变回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背着书包四处看,不太确定地缓慢往前走着,颜色明灿的书包在身后妥妥帖帖。
楚陶然靠边停车,降下了车窗,高声道:“小朋友,是不是迷路了?需要打电话吗?”
男孩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看到车中阴影掩盖下的一张脸,愣了愣,惊异地往路边走了过去。
楚陶然有些困惑,男孩走到车窗前,隔着一个副驾位置,对楚陶然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越看越不敢相信。
“需要手机吗?”楚陶然继续说道,“你可以给你家长打电话。”他把手机拿了过来。
男孩的目光在手机上掠过,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了。
连续的咕噜声由远逼近,楚陶然车窗升到一半,猛地侧身朝外喊了一声:“小心!”
一个穿着轮滑鞋的中学生飞驰而来,兴奋地在人行道上滑得畅快飞扬,陡然上了盲道,又急又快地颠簸起来,一下失了控制,声音都变了。
往旁边甩出了好大的弧度,中学生一下前磕,把在前面稳步走着的男孩给扑倒了。
楚陶然立刻解了安全带下来。
中学生吓白了脸,男孩被带倒了也一声不吭,只是屈膝爬起的动作顿了顿,中学生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半跪在地上把男孩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楚陶然走来蹲下看了看,男孩身上到处是青白灰尘。
一看楚陶然,中学生以为是男孩的家长要来发火了,就跌跌撞撞重新起滑,赶紧逃离了。
楚陶然看了一眼中学生的背影,掸了掸男孩的裤子,扬起了粉状灰尘,他的手在男孩腿上摸按一阵,开口道:“没事,没伤到骨骼。”
他抬头时,却看到男孩的眼里有泪,便问道:“是哪里疼吗?”
男孩忍着欲泣的嘴角,胸口起伏着,紧张地问:“我的书包……有没有压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