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电话亭里,小小的身影正拿着公用电话放在耳边,另一只手环着胸,看起来脸色阴沉,并不愉快。
“姐。”
Suze轻声的呼唤透过电话筒传到了大洋彼岸。
“我看到那个硬盘上的东西了。”
这句话带来的是短暂的沉默,Suze把视频拷贝在自己的电脑上以后就销毁了硬盘,考虑到苏妡使用的是FBI的电脑,她暂时还没有发送过去,先打电话告诉苏妡大概的情况,有的事情她一个人承受起来过于痛苦,总需要有人分担,况且,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什么?”
苏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Suze因为这件事时而心脏抽痛,对于苏妡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夜里最深处的梦魇。
“妈妈——野原美和子,是被他们折磨死的——”每一个字对于Suze来说都像是抽空了全身的力量,她胸口处的怒火翻滚着,用力的手掌像是要把公用电话捏到变形,“D.L在拿她做长生不老药的研究,想改变她的基因让细胞停止衰老——”
甚至,还有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的眸中满是仇恨,身体止不住颤抖着。
她不愿意把视频中那个头发已经因为折磨而所剩无几、面黄肌瘦、眼神扭曲的女人叫做“人”,可那真真切切就是她的母亲,甚至于对方鼓起的腹部就是那时她所赖以依存的温室,Suze不知道自己在她的肚中不问世事时,她的母亲究竟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而她的父亲,又是在怎样的撕心裂肺下,怎样的无力下,才能在心脏几乎支离破碎的情况下偷出实验室的监控交给宫野艾莲娜想要作为有朝一日揭露D.L不齿恶行的证据,含冤而死。
电话那边是沉重的呼吸声。
还有玻璃器具摔碎在地的声音。
Suze从未见过自己的姐姐如此失态,可扪心自问她自己现在也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杀到D.L让他们血偿自己父母所受的所有痛苦。
她怨过父母的不管不顾和让她和姐姐的自生自灭。
可所有的责备在看见已经不能叫做人样的女人眼中仅剩的光芒和在失控发狂时也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腹时,烟消云散。
“为什么是妈妈?”
苏妡的声音颤抖着,浑身上下如同置身于冰窖,冷入骨髓。
“不——不止妈妈——”Suze深吸一口气,暂时平复下心情,回想着前段时间在FBI调查出的机密资料,“同一期的试验品和前几期的试验品可能有接近一百个人,所有人都死了,最长的也就坚持了几个月,除了妈妈——”
或许是腹中的胎儿让她有着比别人坚强数百倍的意志。
Suze不愿去想,这份母爱过于沉重。
几乎快要压垮她。
为什么Suze能够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能够化解所有致命药性的体质还有能够解毒的血液,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她还只是一个胎儿时,母体的基因就已经被强行改造,即使大多数特征不是遗传,依旧有少量突变的基因进入了她的身体。
苏妡不同,苏妡是在野原美和子完好无损时的第一个孩子,只是一个正常人。
除了这一部分,剩下的事苏妡和Suze都很清楚。
死亡绝非偶然,或许是在Suze出生后被偷偷抱出去不久,实验室就发生了惨绝人寰的爆炸,燃烧了一天一夜才被扑灭,无数的断肢残臂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连同长生不老整个研究进程的试验成果一起,消失在无人问津的浓烟中。
Suze才看过一个视频,看见苏穆苍白着脸色却柔和地说了一句“我爱你们”。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妈妈也爱你们。”
“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爱你们。”
录像日期是爆炸发生的前两天。
Suze曾对于这个男人一句口头上的我爱你有着不咸不淡的介意,现在回想,他可能早已视死如归,唯独在想着要给女儿们最后一点来自父亲的慈爱时,才柔和了目光。
还有无法开口的母亲。
那对双目赤红、隐约有泪光闪烁的眼眸和其紧紧护住腹部的双手,即使只看过一遍也在Suze的记忆中挥之不去,撕裂着她以为已经冷硬起来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