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舒没有想到陈知墨会突然站出来同她合奏。她是在帮她解围……
陈知墨没有多说, 钢琴声在她手下响起,委婉连绵如同山间流出的溪流。悠扬婉转不失灵动,流畅清越不失肆意。随着她的旋律,敏舒很自然地融入进去。她拉琴的速度越来越快,潇洒的跳弓, 手腕带动着指尖一次又一次揉弦, 每一丝声音都撩人地撞进了听众的心里。
小提琴和钢琴配合得非常完美, 陈知墨有意弱化了钢琴的节奏以求小提琴的音色可以被最大化地凸现出来。
张董事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一脸沉醉的神色。手悬在半空一挥一舞, 跟着节奏不时轻哼。刘董事面带不屑, 吃着面前的菜难得没有继续打断。谭庆业依旧笑着,没人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
顾念望着敏舒,她脸上没有表情。可顾念就是读出了其中的悲伤。不该是这样子的, 所有的一切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从来都不知道,敏舒在外面被人逼得这样狠, 活得是这样隐忍而又沉默。
她所知道的敏舒——是天神啊!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走在人群中自动会被路人多看两眼,顺便增长了自己的回头率。每到一个新环境, 顾念都会发现有些小女生或者男生想要找敏舒搭话,但碍于她强大的气场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害羞得和同伴讨论。
当顾念开心又带着调侃意味地告诉敏舒她的这些新发现, 她总会淡笑着调侃回来:“你弄错了, 她们想搭讪的人是你。”
那次交响乐协奏曲大赛, 敏舒获得了最佳首席小提琴手的殊荣。乐团领导者把自己的酒庄让出来给大家庆祝狂欢。那个夏日的夜晚, 葡萄酒庄飘着香醇的酒香。庄园里的夜风与月光,和外面的比起来似乎很不一样。没人会在意彼此人种、国籍、肤色的不同,所有人因为音乐因为欢庆相聚一堂。
碰杯,欢笑,祝辞,夸赞……
敏舒被大家拉起来,应邀即兴来了段欢快的琴曲。半醉半醒的人们在她优美的曲调下舞蹈旋转。泼出的酒液,摇晃的舞步,开心的笑闹。在这欢快到极致的氛围里,敏舒也要醉了。
她欢喜地对她说:“念念,你说得真对。曲子要拉给听得懂的人听。”
脑海里她欢喜的样子,眼下敏舒压抑的愤怒与哀伤。她好想自己可以站出来,只是现在的她又能怎样?
顾念牢牢地盯着敏舒,感觉到她运弓的速度已经快到无以复加。终于,“嘣”的一声琴弦断了。弹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拉出一道醒目的血痕。乐曲也应声而断。
乔宸:“小舒,你的脸。”她反应最快疾步走到敏舒面前。
苏优妩也走过来,担忧地说:“伤得不轻,好像划到肉了。”
大庭广众之下,梁轩拿着餐巾三步并两步来到敏舒身边,小心地贴上她的脸:“你也太不小心了。我送你去医院。”他话语和动作里的焦急明显得让人难以忽视。
敏舒瞥了瞥窗外簌簌落个没完的雪,把小提琴还给一旁的管家。侧过身看了眼敏涛对舒盈说:“雪天路滑,母亲早点归家。”
说完她径直走出了宴会餐厅。
乔宸:“谭总,我和阿妩陪小舒去医院。”
梁轩:“我也去。”
谭庆业看着梁轩皮笑肉不笑:“女孩子的相貌是最重要的,别破相才好。你们赶紧陪她去吧。”
谭庆业话没说完,一声金属餐具碰触瓷盘的声音响了起来。苏鎏优雅地拭了嘴角:“饭也差不多吃完。我们不如陪舒姐姐一起去医院,顺便还能赏赏晚上的雪景。”
苏鎏站起身子:“谭总,薇姐多谢招待。”
她巧笑倩兮地扫视一圈长桌上的年轻一辈,慢悠悠打了一记响指:“走了走了。”
这些人就像心照不宣过一样同时起身,谢过了谭庆业和冼薇跟着苏鎏一起走出了餐厅。
苏优妩对谭庆业点了下头:“告辞。”
这状况突如其来,不仅是顾念在座的其他人也没反应过来。陈知墨走到顾念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走了。”顾念下意识起身,像梦游一样随陈知墨她们出去了。
谭雅也放下手中的刀叉:“爸,小舒是在我们这伤的,我也去看看。”
连谭雅都打算离开,景纯儿没有再犹豫跟着她一起向谭庆业冼薇告了辞。
餐桌上的年轻人全部走光,转眼在座的客人只剩下一半。她们面前的主菜都没怎么动过,大家面面相觑却没有去看长桌首位附近几个人的表情。
别墅外,风一直在刮雪一直在下。
敏舒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乌泱泱跟出来一群人:“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苏优妩:“饭都吃成这样,不出来还在里面找不自在吗?”
乔宸:“陪你上医院。”她笑起来:“那伙人让你不痛快我们作为朋友怎么样都是要帮你还回去的。当然最要感谢的还是鎏鎏,光明正大地把大家叫出来。你是没看到他们的脸色有多难看。”
敏舒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自己脸上的伤口:“谢谢。”
就算是在朋友面前,敏舒也很少表达自己。朋友们都懂,仗义豪情仍在升温。
苏鎏:“谢什么,你可是我最最崇拜的舒姐姐呀!”她上前两步:“今天真是太爽了!我看那些老家伙们要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早就想给他们找点麻烦。”
人群里有人说:“是啊,前几天还说起的。感觉今晚又回到高中时代了!难得,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再这么任性一次!”
“知墨也是厉害,直接站出来助阵!”
陈知墨笑着回道:“小舒的小提琴拉得太好。如果不是你们觉得自己学艺不精,估计早就站出来了。哪轮得上我?”
“这倒是!也就只有知墨的钢琴能和小舒合奏。要怪也怪刘董事没个消停,真把自己当长辈。也不看看他自己算哪根葱。”
“还有那个张董事,在凌瑞没少和刘董事CHANG HONG白脸吧?装什么装?还说自己就喜好听古典乐,我怎么记得他喜欢的是京剧呢?动不动就要找人陪他唱上一段,人虚伪到这个地步也是可以!”
顾念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痛快,细心地发觉无论是谁,吐槽得多尽兴都没有提敏舒的母亲和二叔,同时也没有提谭庆业。
谭雅:“我们不是要陪小舒上医院吗?大家是不是忘了她的脸?”
经谭雅提醒众人才意识过来她们离席的原因。
苏鎏:“光顾着说差点真忘了。就去敏伯父住的医院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敏舒点头:“好。”
梁轩对敏舒说:“坐我的车去。”
敏舒:“不用了梁总,我有车。”
梁轩:“叫司机开回去吧。小舒,元旦之夜我想送你和敏伯父一份大礼。”
敏舒注视着梁轩的眼睛没有吭声,她很明白梁轩说的大礼是什么。
敏舒再次点头:“好。”
顾念走到敏舒身边,从手包里掏出一片创可贴给她:“先贴上,不要感染了。”
敏舒正要接,梁轩却拿过去撕掉封皮:“今晚谭总的话都不太中听。但有一句说对了:女孩子的相貌是最重要的,别破相才好。”他对着敏舒的伤口小心地贴好:“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破相了多可惜。”
大家瞧瞧梁轩又瞧瞧敏舒,最后瞧了瞧顾念。因为清楚顾念和敏舒曾经的关系,梁轩的大献殷勤很叫他们尴尬。
顾念默不作声地退回到陈知墨身边。敏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乔宸弹去肩上的雪花:“都别愣着,我们快上车吧。”
到了A城最负盛名的私立医院,敏舒被护士带去处理好伤口。一行人来到敏洪的病房。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曾经叱咤A城资本圈的龙头董事长敏洪已经瘦弱憔悴到没有人形。在他们的印象里,敏伯父一直是高大魁梧且雄姿英发的。短短一年,病魔已经把他折磨得再也不复当初模样。
“爸,我带朋友来看你了。”敏舒走到他的病床边:“今天感觉还好吗?”
敏洪放下手中的书:“我挺好的。”
他转脸看到走进来的后辈们,笑容很平静:“好久不见,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