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佟齐,纪凌荒又往酒壶里瞧了瞧,皱眉道:“奇怪。”佟齐凑上一问:“什么奇怪?”纪凌荒道:“我是记得殿下为了让游戏更好玩,特地往壶里放了些碎银。本来说谁赢了比赛谁就取走壶里的银子。不过后来他倒忘了这一茬。只是……这银子怎么不见了?”佟齐将信将疑地也往酒壶里一瞅,黑洞洞的,哪有什么银两?
纪凌荒作思忖状:“这投壶开始以前,可有谁动过酒壶么?”佟齐回忆片刻,猛一拍大腿:“是梓安那小子!我亲眼看他抢着把酒壶放在地上,又摆弄来摆弄去的,不是他还会有谁?哼,原来银子是被他给偷了。我这就告诉殿下去。”说着便要拔足追人。纪凌荒连忙拦住佟齐:“佟大人,你别急。此事你知我知,而梓安不自知。对你而言,是有好处的。不妨先按兵不动。”佟齐闻言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处?”纪凌荒低声道:“有一个消息,我也是刚刚从殿下那里得来,其他人都还不知道呢。”佟齐满脸疑惑:“什么消息?”
纪凌荒叹了口气,又道:“殿下说,他近日与你三人结伴而行,已招来一些闲言碎语,甚至好像还传到了宫中。所以他思量半天,为了减少麻烦,便打算只留下你们三人中的一个。”佟齐一惊:“殿下真是这么说的?”纪凌荒笃定点头:“不错,而且此事,殿下还命我暂时保密来着。”顿了顿,又以一种像是考核官员的语气说道:“江九儿引荐你们两人,又献上《萧史图》,自然更受殿下器重一些。”
一股危机感顿时袭遍佟齐全身。他茫然盯着纪凌荒,张大嘴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纪凌荒一眼便洞穿了佟齐的心思,微笑道:“佟大人不必担心。你今日已知梓安私藏赏金,这便是一个极好的把柄。哪天用得着了,再抖落出来也不迟。”
佟齐脑子还算灵活,随即醒悟:“纪大人的意思,是要我暗中调查、搜罗两人行为不端的证据,关键时刻呈于殿下,保全自己?”
“佟大人真是聪明人。彼在明、我在暗,彼不动,我不动,彼能奈我何?”
“好是好,可是……”佟齐脸上疑云未消,“敢问纪大人为何单单要帮我?”
纪凌荒一脸诚挚地道:“我比你早进信王府,对殿下和宫里的事,都还是多了些了解。殿下身为皇子,肩头上的担子自比其他人来得重,以后操持国事也是定然的了。身边的确需要一个……能消烦解闷儿又对他忠心耿耿的人。”见佟齐听得目不转睛,又道:“江九儿这人,巧言令色,实难让人放心。梓安望之不似男子,也难免招来更多风言风语。倒是佟大人你,据我所知,进府以后用心侍奉,恪尽职守,从没出过什么差错……咳咳,我就把话敞开了说吧。希望你我日后同心,能助信王殿下更进一步才是。往后前途富贵,不可限量。”
一席话说得佟齐心花怒放,使力一拍纪凌荒肩膀:“纪大人,好兄弟!真够爽快。我是个粗人。以后一切就靠纪兄弟你提点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哈!”纪凌荒双手抱拳,肃容道:“佟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施完礼又郑重说道:“此消息大哥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平时也别跟我走得太近,免得惹殿下怀疑。我俩暗中沟通便好。”佟齐连连称是。
语毕,纪凌荒将箭枝拢好收入箭匣,余光一瞥,佟齐立于一旁,犹自探头探脑地朝酒壶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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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齐当然不会知道,没过多久,跟纪凌荒称兄道弟的,又多了一个人——梓安。
当纪凌荒将“三人只留一人”的消息放出时,梓安便已暗下决心:除了私下打探、搜集江九儿与佟齐作奸犯科的证据之外,更要先下手为强,最好逼得其中一个尽快落马。
连纪凌荒也未料,梓安面目阴柔,这性子也最是阴邪。一肚子的坏水,比其他人都要多。
他先把目标瞄准了脑子相对简单的佟齐。
那是一个霞光旖旎的黄昏,天气闷热。用过晚膳,梓安提了一壶冰镇美酒找到佟齐,将他邀至王府花园的凉亭中,对着满园碧树芳花,你一杯我一杯地叙起旧来。对饮中两人说起那段靠着吹拉弹唱、戏艺杂耍混迹江湖的岁月,再与今日之富贵风光相比较,不禁都感慨庆幸,免不了还假惺惺地感谢江九儿一番。
“要不是江大哥提携,我们怎会有今日?”梓安说道。
佟齐几杯酒下肚,脸色酡红,脑子已有点不清醒:“江九儿?老实说,我以前对他也是既感谢又佩服。这家伙见识广博,脑子转得又快,还长了一张吃得开的脸。可后来呢,我陆陆续续探听到这人的一些……一些事迹,呵呵,心里对他的佩服可就越来越少了。”
梓安心念一动,问道:“怎么?难不成江大哥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佟齐醉眼朦胧,正要说几句,忽然被风一吹,一个激灵窜上,暗忖:我本是要找机会扳倒这二人的,怎么现在倒跟梓安合起来算计江九儿了?转念一想: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啊!且看看梓安什么态度。便悄声问道:“梓安兄弟跟江道长相交多年,就没发现什么异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