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嫣这一次的笑,委实是出于内心的欣悦。玉兰般的脸庞生出淡淡红晕,眼角眉梢泛着奇光,就像刚饮完一盅佳酿,七分艳色,又添三分豪态,左脸伤疤也如一只破茧之蝶迎日欲飞。想出答案的映弦同样欣喜不已,克制兴奋,压平声音道:“当时我一看到山间闪过的白光,首先反应便是一个人或者什么动物跑了过去。可是何物能跑这么快,我却没能想通。直到刚才看到那串葡萄,才联想到,也许那道光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大公主眨了眨眼,睫毛如蝶翼扑闪,熠熠光彩闪灿而出:“而是‘一串’人,对不对?”
“不错,我也这么认为。如果一群人穿着白衣服连成一线齐步快速移动,又借着林叶的遮蔽,从远处看,倒真像是白光一道、神出鬼没了。”映弦嘴角噙笑,回想当日情景,又道:“可这些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有这么诡异的行为,恕映弦愚昧,暂时无法解开,还请公主指点。”司徒嫣起身走到窗边,支起两扇窗户,大片阳光顿时冲入屋中。映弦不由拿起桌上一把象牙骨缂丝牡丹团扇一挡,却听司徒嫣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果不搞出点怪影异像,怎么能让人相信有鬼?”映弦等眼睛适应了日光,放下团扇,说道:“公主的意思,是这些白衣人故意这么做,好让看到的人相信山里确实有鬼?”
司徒嫣微微点头:“我猜这大概是目的之一。”映弦不由自问:“那这些白衣人会是谁?”司徒嫣忖道:“如果他们不是在装神弄鬼,那就是在操练什么阵型,而这需要不断重复练习。倘若确实是在装神弄鬼,那么当然,只这么飞一次,必然起不到什么良效。”映弦闻言渐悟:“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两者兼有,这帮人定然长期潜伏在栖秀山,时不时这样演练一番。让偶尔上山的人也好、不知情的游客也好,看到这一幕,走出山后就把这奇怪的景象传开。”司徒嫣嗯了一声:“经过大叔大婶们的几次辗转,栖秀山就变成一座鬼山了。”映弦又问:“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做?”大公主转脸凝视映弦,目光深沉,说道:“你再想想黎铸。”
黎铸?映弦将所有画面串连,蓦地灵光一闪:“难道说,这本来就是个有预谋的组织?他们平时在栖秀山集结训练,需要执行任务时就将朝廷官员或者其他什么人绑架到山里,杀人埋尸?而因为栖秀山闹鬼,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去山里打探。这些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踪了,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而这个闹鬼的栖秀山便是这帮人行凶的老窝!”
话音一落,司徒嫣向映弦投去赞许的眼神,补充道:“这些白衣人能够经年累月忠于他们的主子,这么久都没暴露,可见此人必是个狠角色,手里操纵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映弦心一凉:“公主,你说这人可能是韩公公么?”司徒嫣思索道:“可是韩公公常居皇城,按理说是不可能经常去栖秀山上管教这批白衣人的,而群龙不可无首。” 映弦疑道:“难道韩公公在外面还有一个代理人?是他帮着韩公公打理栖秀山一切事务?”
司徒嫣叹了口气:“如果整个集团的首脑是韩公公,这倒是个极大的可能。”映弦蹙眉道:“居然宫外还有这么强的势力,而又埋藏得这么深,韩公公他到底有何居心啊。”司徒嫣却冷笑了两声:“其实要想知道是不是韩公公,也不是件很难的事。”见映弦目露期待,便解释说:“栖秀山本为流寇藏身之所,后来被朝廷连锅端了,所以刚传出闹鬼消息时,朝廷定是派官员去查过的。孤估计还不只一个。但结果呢,呵呵,目前来看显然是不了了之。至于为何会不了了之,孤怀疑……”
“公主怀疑这些查案的官员是韩公公的人?“
“未必就直接是韩公公的人。也许是收了什么好处或者受到恐吓,在查栖秀山一事时,该马虎就马虎,该隐藏就隐藏。这么几次下来,就把栖秀山闹鬼给坐实了。”
映弦喃喃道:“原来如此。”
“所以下一步,孤会调查数年前到底是哪些官员去办过栖秀山闹鬼案。哼,说不定又能扯出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关系网。”
你竟如此孤勇……这本是司徒嫣感谢自己之言,映弦却很想对大公主这么说上一句。终于忍住,只静静凝视她沐光立于窗旁的倩影,觉得眼前一切都不真实。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终难一厢情愿地脱身做个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