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弦来到景阳斋时司徒嫣正在书房看书。数竿紫竹扎在秋叶纹花窗外,像是一架迎风吹籁的排箫,每片竹叶都在弄音。晚夏的阳光泻进幽梦轩,元熙公主像一朵四月的虞美人坐镇灿烂金海,云髻高耸,脸上贴着凝娇绽翠的花钿,双目亮如点漆,嘴角的惬意随着书页的窸动而逐渐昭显。
映弦进屋叹道:“公主总是这么勤奋。”司徒嫣抬起头,漫漫金光中漾出一朵浅笑:“孤所好者,一为书,一为剑而已。一可明事理,一可酬恩仇。对了,你来找孤有什么事?”
映弦坐到了司徒嫣对面的一张黄花梨玫瑰椅上,嗅到一股温润的香气,便知屋里这一次焚的是兰裳从前爱焚的玉华香,心思略略一偏,回过神后方提到希夷道长预言的两件事,又询问大公主的看法。司徒嫣道:“此事你别担心。孤已大概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映弦一喜:“是么?还请公主赐教。”司徒嫣却掩了桌上的书卷道:“不过,孤说出答案前倒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映弦答道:“我猜希夷道长跟宸妃等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怎么说?”
“我对这什么道士的预言啊做法啊,向来是不以为然。这希夷道长预言说中,实在太过古怪,再加之前我们已推断他可能跟江九儿有关系,所以我怀疑宸妃白玉莲花杯的丢失,恐怕……恐怕是跟他在配合演戏而已。”
司徒嫣微一颔首:“那连惠嫔的猫呢?”
“那个雪兜兜么……御医说它是在曙影宫外吃了不干净的食物,也不知是谁投的食。我估计雪兜兜闻到香味后自个儿溜了出来,然后将有人故意准备的食物吃掉,差点丧命。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猫不能吃的。”
司徒嫣冷笑道:“不管这只猫最后死没死,希夷道长也算预测得八九不离十。皇祖母恐怕更是对他深信不疑了。”
映弦想起太后进香时的虔诚,不禁暗叹。叹息未散,司徒嫣却道出一个好消息。原来她按照映弦所言找人描绘了江九儿、梓安和佟齐的画像,托了宫外的耳目去查,也顺便查了查刑部右侍郎陶崧金屋藏娇处。既然江九儿做过道士,司徒嫣认为他颇有可能重操旧业,潜藏在某个不起眼的道观,便将西鉴的道观挨个搜查,最后果然是在西郊的玄真观里找到了江九儿。“狠狠逼问”下,他什么都招了。
司徒嫣说到“狠狠逼问”四字时,阴森一笑,露出两排亮晶晶的榴牙。映弦自然知道那是何意,心口一寒,问道:“那他到底跟希夷道长、黄伯饶或者宸妃有关系没有?”司徒嫣招招手,映弦便走过去附耳聆听,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司徒嫣讲罢直视映弦:“现在你该知道希夷道长的下一步会是什么了吧。”
映弦点点头,心情颇沉重,叹道:“那公主你说,信王该如何应对?”
“他最近被人刺伤,心情大概很郁闷。呵呵,不过自会有人提醒父皇派人去慰问。”
“哦,谁会去慰问?”
“你认为谁最合适?”
映弦心说不可能是我吧。却听司徒嫣道:“义安公主怎么说现在也算个准宗室了。那人一定会让父皇明白该给她个显示手足情深的机会。”映弦这才明白是要派映雪去。而负责提醒皇帝的“那人”不用说便是连若萱连惠嫔了。如释重负地附和了一声。司徒嫣笑道:“咱们就一起来看场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