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进家搬走后,我依旧每天去公司。一切按部就班,只待暴风雨来临。
一周后的一天清晨,潘宏季把我叫去了一间密闭的会议室。
“杜总不来吗?”整间屋子只有我同潘宏季两人,我坐下来后便问。
“这件事有你我二人足矣。而且怎么做,杜总那边已经有数了。”潘宏季胸有成竹。
他从包里拿出来一张图纸摆在我面前,看上去像是一艘船的结构图。
“今天晚上8点,宋琪跟曾老板会谈,地点就在湖畔公园那面湖上的游船里。游船的构造就如这张图里所示,请海哥务必记下,海哥作为咱们的代表,也要上这艘船。”
我看着面前的图纸,疑惑盈上心头:“这船上有什么猫腻?”
潘宏季露出一丝暗笑:“海哥果然是聪明人,容我一一道来。”
他开始为我介绍整艘船的构造。这船不大,只有一个主客舱,位于后半部分船身,那便是谈判用的会议室,而前半部分船身则是餐厅和卫生间。
潘宏季指着前后舱连接位置的下部,阴沉着嗓音道:“就在这个部位,我们事先派人安装了炸|药,只要一启动开关,整艘船就会‘砰’地一声炸成两截!”
“炸|药!”我吃惊地盯着潘宏季,而他的眼神变得闪闪发光——这个疯子,只要是有关于杀戮和血腥的联想都能让他兴奋!
潘宏季俨然已经进入了某种状态,沉浸在一片血光的幻想中:“这船一旦炸成两半,马上就会沉没。现在已经入冬,湖水的温度快要接近零度,人一旦掉进去,怕是岸上的人根本来不及救!宋琪和曾老板一死,河铭公司就只能是昨日黄花。”
“你居然……居然要杀了船上所有人!”这计划实在太疯狂!为达目的,不惜让不相干的人也一同去死,这简直和当初烧死舒心双亲那场火灾如出一辙!
“海哥过奖了,当然不是所有人,海哥你自己不也在船上吗?我怎敢把你也算进去。”潘宏季又指向前舱,“海哥你看,在洗手间出来的地方,挂着一个救生用的皮艇。到了9点左右,海哥你随便扯个幌子,离开后舱便是。我会在岸上观察,等海哥到达这个位置,再下令炸船,到时候在前舱的人,就能靠这艘皮艇获救。”
“去谈判的不止我一个吧,另外几个同僚怎么办?他们也是长慧的人,你不管他们?”
“海哥管他们作甚?我们的人不跟着死两个,我们会被怀疑的,你说是吗?不过杜总特地交代过,绝不能让海哥你有半点损伤,这个你放心。”
“可若唯独我逃掉了,我会背最大的嫌疑,会被查的。”
“嫌疑而已嘛。”潘宏季蔑视地一笑,“我背的嫌疑少吗?你看,有什么用呢?”
***
走出会议室时,我的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炸|药!一船人的性命!简直是个恐怖分fen子!
尽管做过充分的心理准备,我还是震惊万分。如果我真的照做了,我也会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凶手!这便是杜经理的目的,这便是所谓的,入行的洗礼!
我能脱得了身吗?其实能。
我曾用过许多方式来避免踏入这个门槛,这次也不是毫无机会。比如,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张进,他说不定会找人捅我一刀,直接把我送进医院,让我参加不了这次行动。
只是,光是脱身,还不够。
按照潘宏季的计划,今晚不管我去不去,他都会如期执行,宋琪,以及那一船的人,都会死。我既已知晓,便不可能让宋琪死在我的眼皮底下。
这一次,我做不了逃兵!
可我能怎么阻止潘宏季,报警吗?
这等计量的炸|药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追查,后果十分严重,整个长慧和整个丰盈都将被牵扯进去。可如此危险的计划,潘宏季跟杜经理竟然敢告知于我——这个事到如今还清白着的人,就说明他们已经安排得滴水不漏,不怕盘查了。如果是这样,那即便报警,也会同火灾一样,无法锁定凶手,漫长地拖延下去。
长慧和丰盈都太庞大,若不能一口气把他们都端了,一己之力的反抗就会变成自寻死路。我敢站到杜经理的对立面吗?我面对得了翻脸之后,将会铺天盖地向我袭来的血雨腥风吗?
冷汗一滴一滴地顺着我的耳鬓淌下来,我攥了攥拳头,心头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先向宋琪告密吧,试试看劝他不要去参加会谈,若他放弃了,潘宏季就会因为已经胜券在握而选择罢手。而若宋琪知晓后不愿息事宁人,要正面对抗,要去报警,那,我就认了……
***
我拿着潘宏季给我的图纸和谈判资料,打着寻个安静地方准备今晚行动的幌子,离开了公司。我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立刻打通了宋琪的电话,没有一句问候和寒暄,开门见山就把潘宏季要致他于死地的计划全盘托出。
宋琪听完后,震惊之余,愣了愣神,嘴里念叨起来:“潘宏季?那个小喽啰?”
是宋琪帮雅林把舒心保护起来的,所以他知晓潘宏季是谁。但他对潘宏季似乎不屑一顾,于是我纠正道:“潘宏季可不是什么小喽啰,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宋琪沉默了片刻,然后问我:“海冰,你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半句假话,你听我的,取消今晚的会谈,或者换个地方,无论如何都不能上那艘船!”
“可是我已经和曾老板约好了,所有的安排都已妥当,你知道这一次的会谈有多重要,不好更改。”
“那又如何,你告诉曾老板有危险,他还能要生意不要命吗?”
“可是……”
“宋琪,那只是一场生意,今天谈不了可以改天,就算真的做不成又有什么大不了,何必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对,那只不过是一场生意。”宋琪的口气突然极度的生硬,生硬得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变得严酷的眼神,“是不是我主动放弃,把曾老板让给你们,那船就会安然无事呢?”
我直觉得被泼了一盆冷水,凉透了。原来他在怀疑我,怀疑我这是故意恐吓他,企图搅黄他们的生意。原来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把我的话权当成了一场骗局!
“你不信我?”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还夹杂着不悦,“你知道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告诉你的吗?”